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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袒护和温情 ...

  •   祁翾苦笑:“能有什么打算,听凭圣意了。当年沙岭一战,我爷爷我伯父皆为国捐躯,祁家有今日凭的是举国皆知的忠心。”

      “我是说,可有把柄在政敌手中?”

      祁翾寻思一下:“结党?圣祖以来,本朝重文轻武,文官向来瞧不起武官,武官抱团取暖,由来已久;再就是养子不肖?我当然是一典型,但我向来谨慎,除了流连风月别的应是没有了。唉,需要有吗?莫须有。”

      “我可能做些什么?”

      祁翾朗然一笑,“乔兄,师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祁家若真被牵连了,到时你们记得来看一看我,给我杯酒喝就知足了!”

      他起身要走,我唤住他:“你去天山吧。祁家只你一子,又无官职在身,只说去云游学艺,避一避风头总是好的,你安全了全家人也都放心。”

      祁翾感动看我:“师姐,正因为只我一子。天山弟子没有逃兵,祁家也不会有。”

      他总是要撑志气,那是他的秉性,也只好由他了。祁翾走后,我很担心,苏弗在那里沉思,楼梯声响,两个仆从扭着一个矮小男子上楼来,其后跟着阿微。

      或许因为太过俊美的原因,阿微自来京城惯常带青皮面具,冷冰冰的极为怕人。他的声音在面具下也变得阴森,审问那人:“你在这条路上晃很久了,等谁呢?”

      那人还狡辩,阿微只一抬手,两名仆从就扑上去猛击,那人的叫声被堵住。苏弗带我便从雅间后门下楼去,压抑的惨叫及凶狠的撞击声从楼上隐隐传来,令我毛骨悚然。

      回至苏园的时候我终于问:“阿微是不是很残忍?”

      苏弗说:“这些事总得有人做。他是替我做的。”苏弗的话语里对阿微不单单是袒护,更有心深处的感谢和温情。从此我再不在苏弗面前说阿微不好的话,我明白,在苏弗的心里,阿微是他的亲人。

      阿微的审问有了结果,监视祁翾的人是潘相国派来的。

      苏弗锁了眉头。他说,潘家与祁家有仇的。潘相国名嵩,户部尚书之子,少有才名,二十岁以进士第一名入仕,为朝中文官改革一派领袖。潘嵩娶妻袁氏,皇后胞妹,貌美善妒,因此子嗣稀薄,只一子珍珠宝贝般养大,这位少公子孤僻文弱,自视甚高,在京城公子哥间不怎么被待见。一次赏花聚会中,潘公子看中了名动一时的歌妓顾盼,哪知这位红粉佳人对祁翾情有独钟,对潘公子不予理睬。京城贵族公子圈中祁翾向来人缘好,席间,旁的公子便纷纷出言奚落取笑潘公子,潘公子受此讥讽,也许因情路不顺或性格的原因,不久便沉水身亡。

      潘嵩的悲愤可想而知,顾盼被潘家家奴殴打至死,祁翾营救不及,为顾盼举办了隆重的丧事,轰动京城。

      此事被天子知道,潘嵩因丧子之痛被“恩准”在家中休养一年,再回朝中的时候,天子对潘相也淡淡的,由此改革一派在朝廷之争中落了下风。

      苏弗说,祁翾的母亲是天子之叔裕王的女儿,封号明月宗姬,有幼伴天子之情,很得天子眷顾。但朝廷之事盘根错节,天子敲打潘嵩未必是因为宗姬。祁翾因哭祭歌妓被祁父关禁闭勒令跪家庙,打死顾盼的潘家家奴却离奇死亡被抛尸荒野,潘、祁两家的仇怨是越结越深。

      我诧异苏弗转瞬将朝廷事了如指掌,他得下了多大功夫!当然其中阿微功不可没,因为天魔教的部属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京城的三教九流角角落落。我之所以知道一些,是听苏弗叹息潘家是清高文人之家,天魔教众都是粗人,很难打入其中。

      潜伏无处不在,阿微又精于此道。

      第二日一早祁翾被官府绳捆索绑提走。惠惠酒楼距祁家不远,坐落在祁府外出的必经路上,因此阿微安排的岗哨立即将消息告知苏弗。

      苏弗很紧张,立即安排人打探,到午时消息终于传回来,祁翾被关进天牢,主审官赖俊,本朝有名的酷吏,专擅刑讯逼供,屈打成招。苏弗以祁翾朋友的名义备重礼送入赖府,礼物收下了,等了半日,赖天官却是人影不见。

      晚间苏弗和阿微夜探赖府,看见裕王府总管与赖天官会面。

      苏弗稍稍安了些心,哪知第二日傍晚牢狱中消息传来,祁翾被酷刑逼供,要其供认的罪行是参与呼延家谋反!

      阿微安慰苏弗,“他会用刑我们就不会吗?今晚我去会会这姓赖的,二哥你就不要出面了。”

      阿微走后,苏弗命阿凡严加防范,保护苏园安全,他自己换了夜行衣戴上面具也出去了。

      我以为苏弗是不放心阿微,哪知后半夜苏弗回来时怀中抱了一个婴儿,只一点点大,用锦绣缎被包着。我吃了一惊,问他婴儿是谁,苏弗道:“这是潘相夫人新生的幼子,我给奶娘留了话,若要再见此儿,只有祁翾无罪平安出狱,若祁翾有什么损伤,定依样报复在这小儿身上。”

      我心惊,却见苏弗轻柔小心地将沉睡的婴儿放在床上,看他的动作,我稍稍心安,想苏弗不会像他说的那么做的,因道:“小孩是无辜的——”

      苏弗道:“祁翾命悬一线,也只得出此下策。他们要祁翾供述的罪是谋反,祁呼两家都会被抄家灭门。祁家虽有裕王做靠山,怕皇上真正要除掉的就是这个靠山。裕王当年英敏多才,也是继承江山的人选,虽然如今谨慎得很,日常闲居观花养鸟,王妃过世都没有续弦,膝下无子,只一个女儿嫁入祁家,按理说皇上应该放心——但帝王最爱猜忌,不是我多心,呼延家能被一个江湖女子告倒,里面应大有文章,其中的奥秘不是我们江湖人能猜测出来的。我想的是,太学生的背后应是潘嵩,就算不是潘嵩,潘嵩若能放弃推波助澜,转而出手救祁翾,祁翾活的希望就会增加了。”

      苏弗是江湖人,在复杂政局中只选择最简单有效的路走,可以说□□人物不择手段,只可怜了小孩。

      可是祁翾毫无道理就被酷刑逼供,哪里又有正义公平可言?政治的暗礁漩涡比起江湖的拳脚刀剑更多几分血腥凶险。

      我不敢照顾那么柔软弱小的孩子,碰都不敢碰。这个时候阿微回来了,苏弗让他进来。阿微禀告了一下收拾赖俊的情形,轻描淡写道:“我想姓赖的再也不敢动祁翾一个手指头了。”待苏弗告诉阿微潘家小孩的事情,阿微走到床边看了一会,笑说:“这小孩倒像我儿子。”

      他这么一说,我细看,果然,一样精致的五官,秀气的下颌,白皙的肌肤,与阿微还真是像!

      不由心念一动,难道阿微血缘与潘家有关?他们师父南宫一盗抢的都是高官家孩子,阿微若是潘家的孩子还真有可能。这时候小孩醒了,黑亮的眼睛睁开来,看见阿微,小嘴一咧,笑了!

      我们都很惊奇,阿微喜欢地将小孩抱起来,小孩活泼地看着他笑,晶亮的眼睛会说话似的,阿微双手将小孩举过头顶再放下来,小孩被逗得咯咯地笑个不停,好个招人喜欢的漂亮婴孩!阿微喜爱道:“小家伙,你和我有缘,跟我走吧。”抱着小孩便出去了。

      我惊奇,转头却见苏弗的目光里现出深挚的感动,向我一笑,什么也没说便将此事过去了。

      到第二日,我才明白苏弗目光里的感动因何而来。成队的衙役挨门挨户搜查黑脸汉和婴儿。阿微将婴儿抱走,就是将苏弗劫持婴儿的罪过担过去,就算暴露了,估计阿微也会一力承担,不让我和苏弗被牵连。

      在这样的满城搜索中,我不知阿微抱了婴儿去哪里,又面临怎样的危险。我想起桃源里阿微心痛的话:“我实在是做了太多。”阿微与苏弗兄弟间的情义,自小至大层层叠加在一起,其中的深厚,已不是“感动”二字能说尽的。

      我,实实在在被阿微对苏弗的情义感动了。

      我问苏弗,阿微有可能是潘家丢失的孩子吗?苏弗想了想说:“他自己应该是知道身世的。他既然不说,就是不想我知道,由他吧。”

      朝廷的事果然波澜起伏诡谲多变,先是太学院的学生们从东安门散了,不再磕头请愿“严惩国贼”,然后街头巷尾纷纷讲述起当年呼延家帮助圣祖皇帝开国的英雄往事。三天后,祁翾被释放回家;两个月后呼延琼被革职,呼延五公子被当街处斩,监斩官是祁翾的父亲祁广。祁广被从雁门关召回,只为监斩,可以说皇上的这一安排是有用意的,祁广忠于朝廷就得亲自监斩自己挚友的儿子。

      处斩那天有人劫法场。我向来不敢看杀人的,可苏弗要去看,我便陪他去了。那天阿微阿凡也随行,他们大约是想看看苏弗的父亲。想来苏弗比阿微阿凡幸运,至少苏弗还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我们去的客栈叫“异乡人”,上了二楼,客房窗子正对街市口,我和苏弗在一间客房,阿微阿凡在隔壁一间。

      劫法场的大约有二三十个江湖人,皆蒙着面。当时局面一片混乱,刀光剑影,我到窗边的时候,苏弗皱眉低声说:“这些人定被人利用了,故意为难祁老将军。”我指着杀到囚车近前的一个黑衣人低呼:“囚车边的那人!——”他的剑法身姿太熟悉了!苏弗向我点头:“是你五师兄。还有两个天山弟子,他身后不远肩并肩的那两个——”

      眼看祁广指挥官兵团团围上来,江湖人寡不敌众,其中一名天山弟子已被官兵扭住,情势极为危险。“怎么办?”我急切问苏弗,苏弗不待说什么,忽然两点寒光从我们所在附近发出,两名天山弟子登时倒下,随即,囚车边的五师兄也被寒光封喉,倒在官兵之中。

      有人暗杀他们!

      我转身就冲向屋门,苏弗已迅疾抓住我。我牙齿咯吱吱打颤,方才的寒光是从我们隔壁房间发出的,不是阿微就是阿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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