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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画上人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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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面前少年,他的侧脸轮廓那么精致完美,犹如我看过的希腊故事中美少年雕塑,此时神情清清淡淡的,眼望花的海洋,深黑的瞳仁里并没有我,如天宫王子渺视尘凡,仿佛我的生命不值一提,轻如灰烟尘埃。他明明让我吃了毒花,倒说,是为了成全我和苏弗。
微笑着害人,还说为你好,难为他能说得出来。
我喝他的蘑菇汤,是因为苏弗是他的兄长,我因了对苏弗的爱而信任他,他却是不值得信任的。那又怎样?我坚强地站在那里,想起一句话:人心愈是险恶,我偏要愈加善良。
苏弗说 “阿微心思细密”,管理天魔教这两年令他都越来越怕惧。我来取倾心剑,不过与虎谋皮,赔上我的生命换来倾心剑也是值得了。
他既然给我吃生死相随花,说明并没有想杀我,我也许应该鼓足勇气闯出竹林。想至此,我不向他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我的裙裾两侧全是那飞舞轻摇的至为美丽的白色花朵,美得让人心慌,几欲呕吐。世间事就是这样吗?因为太美,所以有毒,会给人极致的伤害?
峡谷的石门已关了,阿微过来,姿仪优雅地为我打开石门,问:“乔姑娘,你去哪里?”
我说:“去见阿弗啊,告诉他你给我吃生死相随花的事情。”
阿微望着我,微笑:“我送你去。”
我走了一会儿才明白,阿微为什么喂我毒汤。他一定是对苏弗没在我身边起了疑,或者以为我与祁公子一起害了苏弗。他要让我的生命与苏弗的连在一起,免得我这个天山弟子、倾心剑的传人害了苏弗。
走到方才煮蘑菇汤的庭院,推开栅栏门,阿微回过头来对我笑说:“乔姑娘,你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大约一个时辰会回来。”他这一会儿的笑容何其柔和亲切,仿佛融化了冰雪的美人,眉宇间纯真绽放,美得让人霎那间恍惚!
他这么一笑让我想起苏弗的招牌笑容,他们兄弟相似的神情太多,令我无端怔忡。
他摇了摇门边铃铛,两个青衣小童儿就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忽然就从树丛后转过来,躬身施礼。阿微说:“你们陪好了乔姑娘,莫让她出了这院子走迷路了,直到我回来。”
“这是拘禁我吗?”我说。
阿微眼睛晶亮,不好意思笑:“我怎敢?只是山中道路复杂,怕我回来找不见你了。你是自由的。他们不过是小奴,由你使唤,你若不满意他们,愿打愿杀都随你。”阿微走了。
我诧异望着阿微的背影,不明白他怎么忽然间有了这么大的变转,对我客气起来。因为我喝了那碗蘑菇汤吗?
他方才说“我怎敢?”他连毒汤都给我吃了,怎么这会儿又不敢拘禁我了?因为我说,我要向苏弗告他的状吗?
那是当然的,他给我喝毒汤的时候就应该知道。
然后我明白,他定是先猜疑我与祁公子害了苏弗,所以给我毒汤喝,等我说要找苏弗告他的状,他察言观色,见我并没有什么谋害苏弗的蛛丝马迹,与苏弗好像还很亲切,才又对我客气起来。
苏弗若真娶了我,我就是他的二嫂,未来的魔教教主夫人,阿微的“不敢”大约是这个因由。
我第一次想到这个头衔——“魔教教主夫人”,听着很诱惑人呢。穿越到江湖来,成为魔教教主夫人?
我承认,自己还真是被这个名头吸引住了,虽然这名称有些邪恶。所以,苏弗能不想成为魔教教主?让他背叛魔教,那怎可能?
我在庭院里逛,园内一石一木一桌一椅莫不精秀雅致,不知费了几多心思,这样的庭院,倒真像阿微那样的人儿居住的。
两个小童一直乖觉谨慎地跟着我,我对他们说,我饿了,要吃东西。其中一个忙去端了茶点来,另一个引我到亭中坐。
两个小童儿十三四岁样子,皆眉清目秀乖巧可人,瞧着就让人喜欢,比傅公子的吟风可是强太多。
点心也精美细致酥软,我问他们是谁做的,答说是厨房的手艺,令我颇为遗憾,若是阿微做的,一定更超凡美味吧?将来我若成为教主夫人,就让阿微给我做点心吃赔罪。我这么美美地畅想了一翻,问他们:“这里是三公子住处?”
他们点头,我问:“那二公子住在哪里?”
他们向前一指,原来过小桥流水,前面花木拂风的庭园就是!
我问他们:“我可以去看看吗?”
他们一起含笑点头:“姑娘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听凭吩咐。”
真是贴心的小童!
下小桥就是另一庭园,风格与方才阿微的住处一脉相承,也是三间轩朗抱厦,门开着,里面却是满架的书!我诧异这书的数量,简直是小型图书馆了,问小童:“这些书你们二公子读吗?”
小童答:“读的。二公子最喜读书,教中人都知道,若有事求二公子,只要送上二公子未读过的好书,所求事准容易成。”
“总有人求他办事吗?”我笑,苏弗那么清爽的人,还收受贿赂?
童儿点头。“我们三公子治教甚严,教内总有被责罚的,若能求得二公子讲情,就会法外开恩了。”
另一童儿在笑,我问他笑什么,那童儿说:“我想起大公子。大公子对二公子说,你为什么总让人送书?送书送输,多不吉利,你不会让他们送珠宝?你这里没地方摆,可以放我那里。”
我想起陆小凡去太湖偷珍珠。“大公子喜欢珠宝?”
童儿笑答是。
“也有人求大公子吗?”我与他们闲聊。
童儿摇头。“开始有人求的,不过,谁若求了大公子,大公子与三公子一说,罪不但不会免,还被加倍处罚,就再没有人求了。”
我觉得有趣:“大公子不生气吗?”
童儿一笑:“生气。不过大公子拿三公子没有办法。大公子在教中不管事的。大公子若闹,二公子会制服他,大公子武功不是二公子对手,最怕二公子了。”
我笑,“也有人直接求三公子吗?”难道送美食不成?
童儿说:“谁敢,三公子命令下去,若有人求,当即便杀掉,再没有人敢的。”
我心中对阿微隐隐增了好感,他这样行为,岂不是在给苏弗买好?
我一架架书看过去,忽然想起我在祁公子面前背诗时苏弗的笑容。当时还以为苏弗对诗文一窍不通呢,瞧苏弗平日里读的这些诗文集!他这样沉得住气,内敛深藏,还宠溺赞美地对我笑,我不由赧颜了。
前面是大桌案,桌案上各式笔墨纸砚,苏弗还有这爱好,怎想得到?怪不得他那么温文好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啊!
桌案一侧悬挂两幅还未装裱的画,左边一幅是一英姿少年飞马射箭,红色披风翻飞,马疾势迅,少年持弓待射,便那嘴角微扬的样子,像极了陆小凡。我问:“这是大公子?”童儿点头。右侧画上是白衣少年,负手立于高楼之上,苍绿浅灰的夜空中一轮明月,少年清越超脱的神态,似苏弗,又有几分似阿微。“这是三公子?”我想苏弗该不会自恋到这么画自己,童儿点头称是。
我转了头,见桌案上仍有一幅画用纸镇压着,尚未完工,画上是一个女子!我心头一动,忙过去瞧。
画上山石梅花前立一美貌少女,青色披风飞狐雪帽,怀抱一枝红梅,高髻簪花,姿仪纤秀温柔,一股爱意深掩笔端,使女孩的美分外鲜明生动,仿佛可以从画上走下来!
我的心沉落下去。这个女子是谁?却断乎不是我!虽说画不过取意,但画中女子与我相差太远:我没梳过这样的云鬓高髻,没摘过梅花,没有穿过这样大家小姐的衣裳,也没有这样的优雅雍容!而且我自认识苏弗起还没经过冬天,即便勉强说是苏弗思念我想像着画的那也太离谱了!
“这画是二公子画的?"我问。童儿答曰是。“画上人是谁?”两童儿皆答不知,说见也未见过。
我想了一下,这画该是我在山洞受苦受难时苏弗画的,那时他心中自然没有我,所以描画出这样一位少女来。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美少年,每一个美少年心中也都有一个少女吧。只不知这少女是谁,又被苏弗怎样见到,与他有怎样的情愫。苏弗心中还有这样一位少女!
我一点点细看画中少女,那一种清丽温柔与优雅,越让我爱,心就越发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