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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乖顺的少年 ...

  •   “如果我说,苏娘要我离开魔教去做好人,我就选择了太湖,因为太湖盟主的女儿有倾心剑,我比较好奇,师父师娘也不会阻碍我的行程;你的父亲将你许配给我,可是我害怕了,不敢伤害一个我从未谋面的少女,所以将婚事推脱;在天山见了你,你像亲人一样待我,不顾一切地来救我,我开始期望我梦想不得的生活;你父亲将你许配给傅公子,我认为那对你是最好的选择;我从悬崖抢了你的生命回来,想将过往的都忘记抛弃,只希望你快乐。我说的,你信吗?”

      他黑潭似的目光亮得灼人,紧盯着我,忽然又笑了:“是了,我忘记了,你已有了夫君,我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你用不到怀疑我。我向你发誓,傅公子此番若死了,我就一生也不在你面前出现了,你可信我了?”

      我又气又急,恨不得揪住他吞回他说的话。他的心思简直和我的差十万八千里,而且他这可恶的誓言!

      我忽然明白,他是真急了,他急是因为心虚,因为他最初去太湖的时候的确动机不单纯。他此时不招认,以后没准也会被揭露的,那时他就更被动了。

      我怔怔地看着黑夜里的他,没想到问出这么一个真相。我想起天山初见他,他那么纯真的样子。当时也觉出他在掩饰,却不知他掩饰的是这样一个真相。——原来他去太湖、去天山皆是为了倾心剑!

      所以,他在身份暴露之后还敢去天山接我走,他彼时存的是什么心思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微微发抖,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再近一步就清晰触碰,我却不愿再前行一步。

      倾心剑。

      我回转身,目光不由自主看桌子上的倾心剑,古铜的剑鞘上有古老深邃的旋转纠缠刻纹,狰狞刚劲,似乎凛冽地述说着它历经的往事,但那些故事再残酷或再深情,我都不知道。

      我回想起来,苏弗自见到这剑其实就上心的。他将我带离了天山,为什么不夺了这柄剑走呢?因为倾心剑的传言:不是主人的人拿了会死掉吗?

      可他也拿过这剑半日,并没有怎样。

      我几乎什么武功也不会,他对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长久的静默中,苏弗走到我面前。他害怕了,软下来,可怜地垂下头:“你若要杀我你就杀吧,我将我的生命给你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那一刻,我忽然特别想扑在他的怀里哭泣,又或者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可是我想了好几想,终没有动作。

      不好的动机没准也会产生好的结果呢?我,这是在为他开脱?还是为了我?

      我知道他是恶魔,我接受了;我知道他别有用心去太湖成为我的义兄、带我离开天山,我还接受。他为了倾心剑,若不是爱上我,没准会杀了我……在他的面前,我的底线一步步后退;我想起以前见过的一句话:每个人心中都应有一个最后的堡垒,退到最后不会再退,与之共存亡。我的心中可有一个这样的堡垒,这样的底线?

      在爱之中,我没有了所有的原则了吗?

      他此时是真实的,是吗?

      我不敢拿剑试验他的话。当初他没有让我刺一剑的胆量,现在是我没有胆量试验他。我怕他方才的话是虚假!我说:“我累了,要休息,你出去吧。”

      他不知道怎样好,抬起手来,终究无力垂下,低头转身出去了。

      门被他缓慢掩上。

      他这么乖顺的模样,让我的心泛着爱的酸痛,喜欢又难受。

      他就算是为了倾心剑,可他从未用花言巧语蒙哄我,也没有一丝轻浮举动。

      他若真存了坏心,我早已万劫不复。

      他爱我,那应是毋庸置疑的。

      他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在情路之上,越走越远,早背离了初衷。

      我将倾心剑抱在怀里,发呆地将我见他以来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原来他是因为倾心剑才爱我的,若没有了这剑,他还爱我吗?

      第二天早晨我打开屋门,他就坐在门边,我一推门,他蹭地跳起来,发际巾带拂了他的脸。或许是一夜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容颜,他的脸庞有一些憔悴,眉眼间还有忐忑不安。他就这样坐了一夜?我不由心软,向他浮现一个笑容。他忙忙地还我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么努力纯真的样子,让我不由笑了,又心酸。

      我环视院子,角落里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秋风里,金黄的叶子飘卷一地,如翻飞的蝴蝶。我跟大娘借了一把锄头,在树边刨了一个长长的坑,然后将倾心剑放进去,将剑身掩埋。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苏弗一直在我身后站着。当我将一切做完转过身的时候,见苏弗低头站在那里,眼眶微微地发红了。

      但他紧闭着唇,什么也没说。

      一枚枯黄的银杏叶不知何时落在他肩上,我想为他拂落,终是从他身边默然走过。

      我跟大娘借换洗衣服。大娘将年轻时的嫁衣找出来给我,说她只有这么一身好衣服。我沐浴后换好衣服出来时,有几分不好意思。大红的粗布衣服,喜庆的牡丹,翠绿的叶,强烈的颜色撞击,有一种乡土的热闹,也有很强的生命力似的。我对大娘说:“我先借您这身衣服,这件斗篷押给你,等以后我有钱了加倍还给你。”

      “姑娘说哪里话,您肯穿这衣服,是我的福气,快别说还的话!”她忙将苏弗给我披的那件长长的青色斗篷塞还给我。

      我不与她纠缠,命她收下,然后吃饭。早晨大娘新煮了带壳花生,苏弗在桌旁默默地剥花生。他做事特别斯文,剥下来的花生壳也聚集得整整齐齐,仿佛待检阅的士兵。他的手很大,指型优美,一点都不像一个武者的手,却为什么能爆发出那样瞬息之间致人于死地的力量?
      我这么想的时候,那双神幻莫测的手已将一碟花生仁推过来,推到我的面前。

      大娘说过,那是新下来的花生,非常鲜美。

      我本不想吃的,可我敌不过苏弗的安静,他什么也不说,我却仿佛已无力招架,只得胡乱夹了两颗花生吃掉。

      我想,我以后不管走多远路,过多少岁月,也忘不了小店里的这碟花生和花生在唇齿间的鲜香了。

      也许是因为我只吃两枚就不再吃了,他几乎没有拿起筷子,也没有吃一枚花生。

      他的静默仿佛是姜太公的钩,实在让我想落荒而逃。

      我很快地喝光小米粥,对他说:“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他抬起头看我,有些紧张。

      “回天山。”

      “路途遥远,你——”

      “我这人一贯好福气,强盗山贼都绕着我走。没有银两吃饭住宿——那也不用愁,我可以——沿途卖唱。”我忽然想出这个主意。我其实是有些伤感的。

      “是吗?”苏弗涩涩地笑了,说:“你还会唱啊,你会唱什么?我听听?”

      他这个样子简直要让我失掉所有的决心。

      我不答他的话,径自出了院门,见白马在那里悠闲吃草,心生一念,有了这白马还怕路途遥远?一般的歹徒都追不上我。因此回头对跟出来的苏弗道:“你的追风借我好不好?”

      “好。”他说。

      他牵马缰看我上了马,忽然说:“连我也借了给你好不好?”

      我没想他这么说,忍住笑:“我缺的是马夫、仆人,你可以?”

      “可以,可以。”他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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