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Consolation》夏滕

3、第三章 法扬娜之谜

　　凌晨的库忒瑞亚深陷在沉睡之中。它原本就是这么一个坐落在贫瘠荒野中的与世隔绝的小镇，若不是战争，它的名字根本不会为更多人所知。
　　萨菲罗斯走出司令部。在几个小时的繁忙之后他终于允许自己享受一下放松和休憩，但是眼下睡眠并不是他最迫切想要的。
　　他带来的那点儿军队被安置在一个临时清空的巨大仓库里。他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那个仓库在夜幕下黑魆魆的影子，觉得那像是一只打盹的凶猛野兽或是一架暂时休工的恐怖机器。
　　门口那个显然在偷偷打盹的哨兵懒洋洋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在看见是他后猛地跳了起来。
　　“将军！”他手忙脚乱，恐惧地看了银发的司令官一眼又匆匆别开目光，惊慌地在行礼的同时弯着腰，看上去有些滑稽，“我——我非常抱歉——”
　　“精神点，士兵。”
　　萨菲罗斯实在懒得去处理这状况，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他漫无目的地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第一集团军残部驻扎的地方。经过法扬娜的营房时，他看见一个勤务兵模样的人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见他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规矩地行了一个礼。
　　萨菲罗斯正要走开的时候，意外地，那个勤务兵有些冒失地叫住了他。
　　“萨菲罗斯将军，我想……”年轻的士兵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拘谨地说着，“请问一下……法扬娜将军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萨菲罗斯站住了。他转过身，稍稍皱起了眉毛。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直都不轻松。”他说，“难道现在她没有在休息？”
　　勤务兵惊愕地看着他。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将军……法扬娜将军这个晚上一直没有回来过啊！”

　　广阔而贫瘠的原野起起伏伏地延展，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参差不齐的草，有些稀稀拉拉没精打采地散落在砂质的泥土中间，有些则有半人高，密密地相互掩映着，风在吹过的时候往往带起低语般的声响，与蝗虫的振翅声混合在一起。
　　萨菲罗斯无声地走着。这个地方是库忒瑞亚周围难得没有在最近成为战场的一块地方，因此看不到那些弹坑、焦黑的痕迹、尸体、大炮与坦克的残骸、金属的碎片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也因此成为了他选择的散步地点。苍白的月光没精打采地俯视着地面，制造出斑驳的、美丽而神秘的暗影。
　　对于从那个勤务兵那里得知的事，他有些奇怪，不过并没多少在意。可以确定的是法扬娜并不在军营。也许她在小镇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她的私人时间里做什么是她的自由。而且作为一个一等特种兵，她的安全也根本不需要担心。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跟法扬娜有关的思绪。他的脚每踏一步都会陷进高度达到小腿肚的草叶里去。这些草绿中带黄，但是依旧柔软，受到踩踏的时候会发出轻柔的窸窸窣窣的抗议声。
　　他的视线被草丛中一处微弱的光点吸引了。即使很不起眼，但是他还是认出了这种光芒——绿色的，平稳的，略显冰冷的幽幽绿光……魔晃。
　　这不是一般的魔晃。会这样发出光芒的魔晃，他只在神罗的实验室里看到过一次，宝条告诉他那是极高浓度的、并且还加入一些特殊成分进行“特别处理”的魔晃。对于他提出的关于这种魔晃的用途的疑问，宝条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那种他熟悉的、令人背脊发寒的微笑……他看着那个试剂瓶时的那种眼神……
　　萨菲罗斯拒绝再想下去。
　　因为好奇，他循着那光芒走了过去，弯下腰拨开草丛，然后发现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儿出现的东西。
　　他再次看见了黑色的匣子——就是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交给法扬娜的那一个。现在这个盒子打开着，里面却是空的。在匣子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针管，它的活塞已经推到了底，显然那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注射完毕。
　　也许这个针管就是匣子里装的东西。萨菲罗斯想。
　　萨菲罗斯先前看到的绿光就是停留在针尖的一两滴残余物发出来的。
　　他谨慎地将针管放回匣子里，扣上金属扣，收进他在过去的几天内保存着它的原本位置。

　　他在几十厘米外发现了脚印。这串脚印延伸的方向上有明显的碾压的痕迹，以及凌乱倒伏的草叶，看上去并不像是打斗留下的痕迹，而像是……被人发狂似地用刀横向扫荡而过，拦腰切断。泥土从地里被翻起来，雨点般掉落。
　　循着这些甚至不需要他去费心辨认的、再明显不过的线索，萨菲罗斯来到了一个被长草环绕着的水塘边。
　　在那里，他看到了法扬娜e。
　　法扬娜静静地躺在水中，只有一个头搁在一块凸出水面的岩石上。她长长的头发轻柔地散开在水中，漂浮着，随着水波的微漾而缓缓地游动。
　　她什么也没有穿，全身□□地浸在水中……
　　但是抓住萨菲罗斯的视线的，却是因此完全暴露在月光下的、盘踞着她的腹部的丑陋伤痕。
　　那些伤痕是如此巨大，如此可怖，深深浅浅、凹凸不平地彼此纠缠在一起，与法扬娜身体其它部分的白皙而光洁的皮肤形成了鲜明而令人惊愕的反差。如果没有那些疤痕，这具身体本该是堪称完美的。
　　那些破坏性的伤疤……看上去活像用刀割裂，翻搅得鲜血淋漓，在结痂未愈时又生生翻开同时制造新的伤口，如此这般重复无数次……鲜红色的嫩肉、深紫黑色的坏死组织和颜色暗沉的痂组合在一起，异常狰狞。尽管很明显可以看出这些伤痕都已经年代久远，但却依然显得触目惊心，鲜活得令人恶心。
　　萨菲罗斯见过许多伤口，他也已经习惯于各种各样严重到令人反胃的情形。但是现在他却觉得震撼。尤其是，她看上去如此安详，仿佛拥抱着她的不是冰冷的水塘，而是永恒的宁静……
　　他走过去，将手指探到法扬娜的鼻下。直到感觉到那尽管微弱却依然存在的、温热的气流时，才稍稍放下了心。
　　这张脸终于洗去了从他们见面开始就一直蒙着的血污与灰尘，露出了本来面目。它棱角分明，额头高而窄，颧骨突出，鼻梁高耸。下巴线条锐利，嘴唇饱满，但缺乏血色。无疑它是美丽的，属于那种惊心动魄到让人心里不舒服的美。
　　除了他自己，在萨菲罗斯所见过的所有人中她是唯一一个也拥有银色头发的人。这代表了什么？还有那双眼睛。银色的、闪烁着魔晃绿光的、根本不像是人类所能拥有的眼睛……
　　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看着他。

　　“……你醒了。”
　　萨菲罗斯突然觉得尴尬。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法扬娜看上去并不在意。她似乎仅仅在为他的出现而惊讶。
　　“我想是的。”她用手肘撑住坚硬的岩石，坐起身，湿漉漉的头发沉重地往下坠。她停下了动作，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然后掉转视线坦然地看向萨菲罗斯。
　　“非常抱歉，能否暂时先借一下你的风衣？”
　　萨菲罗斯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水塘，在另一头的矮草丛中停留了几秒。那里有大块大块衣料的碎片。眼熟的质地——神罗的黑色制服。
　　他脱下在外几乎不怎么离身的黑色的长风衣，递了过去。
　　“你……”他停顿了一下，注视着法扬娜接过那件风衣，“发生了什么？”
　　知道他在表达什么样的怀疑，法扬娜笑了起来。
　　“嘿，别误会。我只是在洗澡的时候因为太过疲劳而睡着了而已。”
　　萨菲罗斯在心里对着自己耸耸肩。
　　他并不怎么担心身为一等特种兵的法扬娜会在不情愿的状况下遭遇什么。既然法扬娜并不想说，他也不会问。法扬娜看上去并不是那种会因为私下里寻欢作乐或者之类的事情而误事的人——只要她在眼下这个移交于他负责了的战场上还是一个称职的指挥官和战士，这就够了。
　　但是法扬娜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跟什么人在这里幽会过的样子。萨菲罗斯转念间便想到那些促使他在这里发现法扬娜的东西——打开的盒子，滴着奇怪魔晃的针管，脚印，一路上狼藉的痕迹，以及方才法扬娜微弱的呼吸……
　　萨菲罗斯还能回想起那时她的模样。
　　先前她的状态决非她所说的睡眠，而是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