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之城》青雾

2、第二章

　　又过了一周。
　　安瑾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人自称是第一医院的医生，问她怎么还不来拆线？本来，她就打算那天去拆线的，所以就说下午来拆。电话那头又问她，下午几点来？她说大概三点钟左右吧。
　　挂了电话，她想着挺奇怪的。服务这么好，还来电提醒，真不愧是三甲医院。她第一次在心里表扬了这家医院。
　　下午处理完事情，她就匆匆赶往医院。挂了号，来到急诊外科。今天坐诊的不是同一个医生了。上次那个个子高些，这个矮些。
　　矮个子医生说，拆线等一下，因为有更紧急的病人伤口要处理。
　　“我来给你拆吧！”身后传来上次那个高个子医生的声音。不知何时，他站在安瑾身后了。也好，上次他缝，今天也他拆。
　　拆线很快搞定，她说了声：“谢谢！”
　　那个医生看着她，徐徐地说：“别客气！”然后摘下了口罩。
　　就在见到他真面目的一刹那，她被吓得魂飞魄散。
　　活见鬼了，居然是他。
　　她以为那一夜后再也不用见了，而且她付过钱，不欠他了。哦，天哪，那钱……
　　一把抓起桌上的包，她转身夺门而出。
　　冲到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正要坐进去，突然感觉后面被人推了一下，她就直接倒在后排座上了，然后有人挤了进来。坐起来一看，正是他。他已经脱了白大褂，穿着体恤加牛仔裤。
　　“你想干什么？”安瑾有些惊慌失措地问。
　　“你说呢？”黎承泽挑挑眉毛，然后关上车门，对司机说：“去前面十字路口的名典咖啡！”
　　司机当两人情侣吵架，见怪不怪，踩上油门，一会儿就到目的地。
　　黎承泽拉安瑾下车。她想甩开，没成功。他抓得太紧，力道很大。
　　一直拉她到一个雅座前，才松开，用命令的口气说：“坐下！”
　　她只能坐下来，“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安老师为那晚的行为负责。”他板着脸说。那天早上起来，发现枕头上的钱，他真的很受伤。自己被人当成什么了。当时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可惜找不到人了。没想到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嘿嘿，别怪他不怜香惜玉。
　　“负责？负什么责？”安瑾听到以为是对人负责。说了后，马上意识到是对那钱负责，不是人。她赶紧又说：“我当时不知道。如果你觉得自尊心受伤的话，那我道歉好了。对不起！”说完，站了起来，意欲走人。
　　“坐下！道歉不够诚意！”黎承泽恨不得掐死她。三言两语，就想了结，没门！
　　“那怎么才算有诚意？”安瑾没有听他的话坐下，只站着，凭什么听他的？
　　“如果你有诚意，你就帮我做点事情！”
　　“什么事情？”
　　“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你要随叫随到！”
　　“凭什么？”安瑾怒睁双眼，太过份了。
　　“凭我知道你的工作单位，凭我下面有几个实习生，都是来自C大医学院的。”黎承泽觉得安瑾像只刺猬，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就会用刺扎人。
　　这话确实厉害。虽然安瑾过不了多久就离开，但也不想给学生留下酒后买欢的形象。思量再三，她坐了下来，决定答应他。先捋顺他的毛，让自己安全地度过剩下的一个月零一周。
　　“好，我随叫随到，但是有效期一个月。之后，你不许再以此事相要挟！我履行义务，你负责把牢你的嘴，否则，我不会客气！”
　　“不会客气什么？去我医院里说，你跟我睡过了？”黎承泽挑了挑他帅气的眉毛，眼神更加危险，“你以为我就怕了？人家只会当男人风流，笑笑就过去了，而女人…呵呵…就是那个什么了！”
　　安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确实，这个社会不公平，同样的事却让女人背负不良的名声。她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无法应答。
　　或许，看着她那副愤然愕然交叠的神情很让黎承泽受用。顿了顿，他说：“就依你说，有效期一个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许耍花招！”
　　后面的话，让安瑾更加火大，可惜只能咬碎细牙往里吞。

　　回来后，她越想越气，又隐隐担心黎承泽会怎样捉弄自己。
　　结果，惴惴不安一周后，她才接到他的电话。
　　“今天下午五点半，在名典咖啡门口等我！”
　　“我下班赶过去来不及，六点半可以吗？”
　　“不行！你们学校四点三十五下班，五点半到那里绰绰有余，别给我耍花招！”
　　说完，他就挂断电话，留下安瑾一肚子的火。

　　五点半差两分钟，她赶到那里。
　　黎承泽还没来，她想着要不要进去等。
　　突然旁边传来汽车喇叭声，她转身看见黎承泽坐在驾驶室里。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上车！”
　　安瑾拉开后排的门坐了进去。一路上，也不敢问他今天究竟让她干嘛。她既然没有左右的能力，那接招就是了。

　　只见他开到一个小区里，找了个车位停好车，然后才开口问她：“知道今天让你干嘛吗？”
　　“干嘛？”
　　“扮我女朋友，到我家里吃饭！”
　　“什么？”
　　“不许耍花招！还有，别痴心妄想！”
　　安瑾很气愤，特别是他最后一句话。李宇泳的老妈就经常用“别痴心妄想”来结束对她的数落。
　　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痴心妄想吗？当然没有！那天在酒吧，瞎了眼才会跟他走的。她愤愤然地想着，下了车，狠狠地甩上车门。
　　“你这种样子怎么讨我爸妈喜欢？要乖乖的，记住了！”下了车，黎承泽说话的语气稍稍柔了些，估计怕旁边走过的邻居见笑。但安瑾听了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能跟着他，往一单元走去。

　　进了门，她才发现家里不只他爸妈在。介绍后，才知道另外两个是他妈单位里的同事，还有一个是其中一个同事的侄女。
　　后面三位见了安瑾，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那个侄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爸妈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安瑾。
　　还没开饭，那三位就借故告辞了。他爸妈极力挽留，无奈人家去意已决。
　　然后就剩他们四人一起吃饭。
　　安瑾低着头吃饭，扮乖还不容易。

　　“小安，你是哪里人？”黎妈妈终于忍不住问了。
　　“K市人。”没必要隐瞒家乡，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地方。那是个美丽的城市，四季如春。不像C市，冬天冷得要命，夏天热得要死。
　　“哦，那你这菜吃得惯吗？如果承泽早点跟我们讲，我就去我同事那里学几道你们家乡的菜做，她也是K市人。”
　　一听这话，安瑾在扒饭的手不动了。她清楚地记得和李宇泳妈妈第一次吃饭的情形，也是问她哪里人，其实她是真知道故意问。当安瑾说了K市之后，她立马就说，那你以后做的饭我们宇泳肯定吃不惯。
　　虽然现在是被迫在扮演某人的女朋友，这样的话却让安瑾深受感动。
　　见她有异样的反应，黎承泽轻轻踢了她一下。她抬头看他，他马上给她一个“别耍花招”的威胁眼神。

　　然后，黎妈妈一直用普通话跟安瑾交流，问她的单位，问她的家庭。安瑾都一一如实回答了，她觉得没必要用一些假信息哄骗这位关心她的人。一直都是普通话，黎妈妈偶尔跟黎承泽和黎爸爸讲也是普通话。这是在尊重作为异乡人的安瑾。
　　安瑾又想起李宇泳的妈妈。那个女人，跟她讲话基本上都是本地话夹杂普通话，还故意咬舌头，说：“普通话我讲不来，累死了！”安瑾很多话听不懂，就问李宇泳什么意思。他一笑而过，说句“没什么”就搪塞过去。李家家人之间交流必定本地话。有时候，李宇泳妈妈一边跟人讲话，一边还拿眼睛瞄她，好像在用眼神说：“你听不懂吧？就是让你听不懂！”
　　安瑾学不会C市本地话，她仅有的语言细胞都留给了普通话和英语。语言障碍让她倍感这个城市的冷漠。
　　可是今天的这顿饭，让她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临别，黎妈妈热情地邀请安瑾下个周末再来吃饭。

　　一周后，果然又接到黎承泽电话，让她再去他家吃饭。
　　这次，黎妈妈果真做了两道K市风味的菜肴。安瑾终于在离开前，在这个城市里感受了被关心的滋味。可惜，这一切来得太迟，而且这一切都是假的。
　　接下来两周也是如此。吃完饭，黎妈妈会拉着安瑾聊天，讲讲C市和K市的风土人情，也拉拉家常。而黎承泽吃完，就进自己的房间，不参合两个女人的聊天。安瑾要走了，他才出来送她。黎爸爸话很少，但也挺和蔼的。安瑾想，这样的父母，怎么会生出黎承泽这样蛮横无理的人呢？

　　她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周。
　　她已经定了下周一的机票从C市直飞K市。周六周日没有这样的航班，否则安瑾一日都不想呆在这里。
　　周六，还是被黎承泽电话召去他家吃饭了。安瑾心想着，答应做一个月，其实已经到了，算了，反正要走了，就不跟他计较了。
　　周日，安瑾给自己的手机办了停机手续，整理好行李。基本上只带了自己衣物，其它一切的一切，她想扔在这个城市里，眼不见为净。
　　周一上午八点钟，航班准时起飞。
　　她从进机场就没有回过头再看一眼这个城市。
　　这个城市没有什么能让她留恋的。
　　再见了，不，是永远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