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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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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高一民。』川岛芳子指了指高天雄,对身边一脸严肃的男人说道,于是那男人的眼神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冷漠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什么,像是争斗之心。
李国梁听不懂她的话,于是带点询问的意思去看高天雄,但是显然,对方没有要解释给他听的意思。
“泪是特高课在太平洋战争结束前最后一批学员,他的综合成绩很高,历年来,仅次于你。”这一次她是对高天雄讲话,用的是中文,李国梁自然听的清楚。于是他在心里前后测度的一下,结合那男人的眼神,大约能了解到之前那句日本话的意思。
“那次在北平,我看到细田带着几个人,其中就有他。”
“他们是去劫走我的。”
“可是显然,他按照你的意愿,让你脱离了日本方面的控制。”高天雄看了那表情严肃的男人一眼,“这是叛国行为,有他这种眼神的人……按理说不可能。”
“泪的父亲是川岛家的家臣,所以泪从出生就注定了他的命运,他从小就是我的守卫,也是我让他进特高课的。”
“哦,是这样……这就可以理解了。”
川岛芳子露出老朋友一般的亲昵笑容,“泪的手艺很不错,今早做了草饼,一民要试试么?”
高天雄挑了挑眉,仿佛带了一点讽刺,“你知道我的来意,不要再拐弯抹角了,老实一点不是更好?”
“也没什么不老实的。”川岛芳子摇了下头,“我本来就发过誓,有谁能找到我,我就把藏宝图交出来……只不过,我当时发誓的时候是觉得没有任何人能找到我的。泪的追踪和藏匿手段,都是特高课最好的……当然,如果把你也算在特高课范围内,这句话就不算数了。”她突然笑意里带了一点刻薄的味道,“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我以为,高一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碰任何宝藏了呢。”
李国梁清晰的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他转头看向高天雄,果然见他眼神里冷暗的凛冽,脸上的肌肉紧绷着,隐隐含着怒意。
“你说的对,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碰任何宝藏了。所以,我只是来拿藏宝图。”
川岛芳子对身边的男人招招手,男人弯下身,将耳朵贴近她唇边。她小声的说着什么,最后在男人皱眉不豫的眼神里拍拍他。
吉田泪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尺余长的木盒子,随即交给川岛芳子。
川岛芳子从脖子里挑出一根红绳,顺着红绳拉扯,扯出一把小小的钥匙。从脖子上拿下,打开匣子,里头是一卷暗黄陈旧的羊皮卷。
拿出来,展开。
李国梁一看,上面什么都没有。想想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做过处理的。
川岛芳子冲高天雄笑了笑,“按照特高课的老规矩做过处理的,你知道怎么办的……虽然这羊皮卷比以往的小密令是大的多了……”
高天雄并不理她的废话,却对吉田泪道,『借我。』
吉田看了看川岛芳子,见她点头,于是交出了手里的长刀。
高天雄接过刀,拔出鞘,李国梁在一边看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只能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不放。结果高天雄下一个动作,他一声低呼。
高天雄用手掌握住刀刃,然后将长刀一抽,刀刃自掌心划过,带出一片血花。
他因为疼痛微微皱起眉,在李国梁大睁的眼睛里将满布血色的手掌贴上那张羊皮卷,仔细的按抹了一遍。那羊皮卷上沾满了血,便隐隐浮出了原本的纹样,一开始浅浅的,然后越来越深,最后终于现出了全貌。
吉田早在交出刀的时候,就听从川岛芳子的吩咐,又去内屋拿了伤药、碘酒、棉花和纱布出来放在一边。此刻高天雄的手刚从羊皮卷上收回,李国梁便用最快的速度拿起棉花蘸了碘酒去给他擦干净伤口。然后拿了伤药仔细的抹匀,再用纱布包扎起来,动作很迅速,但是却不妨碍他的手势又轻又仔细。
『真贴心,快点收了吧。』川岛芳子带着颇为有兴趣的表情,这样说着。
高天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回了一句,『管好你自己。』
川岛芳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表情认真了一些,『为了活命和安静,我是注定要在这里消磨后半辈子的……不过这里太冷了,死了以后,我想去温暖一点的地方。一民,到时候能帮帮忙么?』
『我看你还能活很久,不过没关系,可以。』
『那就太感谢了。』
『到时候用什么名字?』
『方觉香。』
……
高天雄拿到了藏宝图,却没有在长春站买回上海的火车票,而是去了太原。李国梁心里不解,但是抱着什么都听上级安排的好同志思想,于是也没多说什么,高天雄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问,而是问了,高天雄没回答理由,只是随便应付一样的说,“一半是私事,一半是公事,总之去了就知道。”
什么叫一半私事一半公事啊?李国梁自然想不明白,于是想不明白决定不再想,反正高天雄也不能把自己给卖了不是?
再之后,从太原转道,他们到了一座小镇。
李国梁站在镇子口,好奇的看这地方虽小五脏俱全的镇子,然后问,“这是哪儿?”
高天雄脚步不停的沿着镇子上最宽的一条大路走,李国梁立刻跟上,然后得到了答案,“黄龙镇。”
说了等于没说,李国梁翻个白眼,他哪儿知道黄龙镇是什么地方,听都没听说过。
“那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明天是冬至了。”
“嗯?哦,对啊,我都忘了……”李国梁应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对什么啊?不对啊!这跟他问的话有什么关系啊?
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难道要他问,“冬至了为什么要来这里?”高天雄现在脸上也看不出情绪,谁知道他目前是心情好还是心情差,万一他现在心情差着呢?自己乱追问,惹毛了挨打事小,他不搭理自己就完蛋了。
李国梁只好跟着他走,一路上发现这镇子有些奇怪,住户仿佛并不少,但偏偏路上没有人。路两边的民居里也有些微的人声,可外头愣是一个人都没有,其实现在离傍晚还有一些时候,应当不至于啊……
他思考着的时候,大路已经到了尽头,李国梁跟着高天雄停下脚步,然后下意识的抬头放眼打量起面前的建筑。
原来,自镇口开始的这条最宽大的路,竟是笔直的一路通向面前这座大宅的。
这屋子很大,看上去却没有丝毫的活人气,天上太阳还明晃晃的,但李国梁觉得这宅子怎么看怎么阴冷的吓人。
高天雄却已经推开了大门,“吱哑——”一声,门轴发出经久未曾转动后暗哑的低鸣。
李国梁缩了缩脖子,合了下手瞎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跟着高天雄走了进去。
……
李国梁半夜醒来,很想翻个身继续睡,结果发现睡不着。
这宅子大的吓人,偏偏现在就只有他和高天雄两个人。杜公馆也很大,但是杜公馆不算老宅子而且又在上海并不算偏僻的地方,跟这里没得比。
李国梁总觉得这老宅带了点阴森的味道,仿佛看不见的地方总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你看,当然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没法抑制不去想。
李国梁摸着黑下床,用打火机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决定去隔壁打扰一下高天雄。于是李国梁迅速的穿上衣服,推开门,来到隔壁门口,抬手轻轻的扣拍。
没反应……
李国梁试着推门,竟然开了,借着月色一望,床上被褥还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没有人在。这里真的很奇怪,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但里头东西又都干净着,好似经常有人定期来打扫一样。
李国梁皱起眉,他挠了挠头想到底是去找高天雄呢,还是回房蒙头努力睡觉。然后他看见对面的小院落里,隐隐约约的有灯火光芒。
李国梁朝有亮光的地方去,走过连接两座园子的回廊,外头树枝“噼噼啪啪——”的打在回廊上的玻璃窗上,一声一声在黑夜里惊心动魄。
他走进那小院落,院落里是一间没有门的堂子,然后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高天雄正把手上的香插进香炉里。
李国梁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这是一座灵堂,供台上摆着一个大牌位,三个小牌位。
他还没开口,脚下踩到了枯枝,脆脆的一声“咔——”。
高天雄回头看见他,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又拿了三支香在蜡烛上点燃,平静的说,“既然来了,就也上柱香吧。”
“哦。”
李国梁应下,虽然那些牌位上的名字他一个都不认识,还是恭敬的拜了。
李国梁上前把香插好,没来得及转身走回头,就听见身后的人说,“想听听,高一民的故事么?”
李国梁的心猛的颤了一下,这是高天雄第一次有意对自己提起过往。
于是李国梁转过头,露出年轻人真挚的微笑,“想啊,当然想啊。”
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