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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风月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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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顾朱朱心情激荡地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台阶边仰着头呆呆望天。爹爹过寿,她也想回去——看看。家里,该是老样子麽?……
半空中人影一闪,她眨了眨眼,跟着跑过去。
“小和尚!”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她一惊。
无名和尚皱眉瞪眼,“三更半夜,你跟着贫僧做什么?”
顾朱朱想了想,“三更半夜,你出来做什么?”
无名和尚眼睛瞪得更圆。
顾朱朱鼓起勇气和他对视,瞪眼。
“小和尚有意思——”无名和尚忽转了脸色,嘿嘿笑道:“贫僧记得你法号叫什么来着,悟空,悟道,悟色?”
他几乎要将芭蕉院的和尚法号猜个遍,顾朱朱忙道:“悟空,贫尼,呃,贫僧悟空。”
“悟空?”无名和尚重复,又点头敷衍道:“悟空好,悟空好。小和尚,你愿不愿意同贫僧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顾朱朱看着他笑眯眯的眼睛,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老和尚眼珠一转:“百花楼。”
“哦——”顾朱朱恍然大悟,了解:“就是青楼嘛!”
老和尚脸皮抽了抽。
早听师父说,现在的后辈人才济济非同一般,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连破戒也这般淡定,想来清规戒律在尔等眼中也必是狗屁了。唉,想他当初,若有这般气魄……
只见悟空“小和尚”歪着脑袋想想,又道:“好,那我便陪你一同去吧——好歹我也去过,熟门熟路。”
无名老和尚差点被一口气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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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的大红灯笼依旧耀眼,百花楼门前依旧一派热闹喧哗,嬷嬷也依旧还是那位花枝招展的嬷嬷。顾朱朱正要上前搭话,忽见嬷嬷目光已向这里看来——
“小和尚,你还敢来!”
随着嬷嬷一声话语刚落,几个小厮如饿虎扑食般已经将他二人围了个结结实实。顾朱朱目瞪口呆,她哪里见过这般阵势。
一旁无名老和尚诧异,顿时侧目相看:“你,你,你还欠了风月债!”
“……”
嬷嬷哪里还有半点和蔼可亲的模样,一把扯过顾朱朱,怒骂:“你上次欠了我酒菜钱还没给便跑了,害得老婆子我好找!如今胆子倒大,竟然敢自己送上门!……”
“……”
老嬷嬷越说越怒,说着,也不待顾朱朱争辩,一声怒喝:“立刻把她给我关起来!”
待顾朱朱回头,一旁的无名大师早不知所踪。大师,该是回去报信了吧,她侥幸地想。
正拔足狂奔的无名老和尚打了个喷嚏,差点失足跌下屋檐——悻悻自言自语道:小和尚,你可不能怪老僧。风月债欠了不消还,好歹还有个风流名声;可欠了酒债,就只能作穷鬼啦!
那些人把她关进了这黑屋子,便再无声息。
黑乎乎一片,腥臭味儿扑面而来。顾朱朱恶心地捂住鼻子,欲哭无泪。
忽然,门开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映在冰冷地面上。
顾朱朱抬起头,对面人眸中如同银瓶乍破——
“阿宝?!”
“阿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从山上下来的,有没有受伤?……师太呢?……”顾朱朱的问题连珠炮似的迸出。
萧伯谨凝视她半响,方缓缓道:“山上失火,事情突然,等我去寻你时才发现——你师太她们也安好,你不用担心。”
“你见过她们——那她们去哪儿那?”顾朱朱道。
萧伯谨顿了顿,“我只派人送她们下山,其余——也并不知。”
“……”
见她顿时失望暗淡下去的眼神,萧伯谨忽然不忍心,又道:“你若想找她们,我再打听打听,定然寻得到。”
“哦。”顾朱朱敷衍道,心里却不信:连她都不知道师太她们现在何处,阿宝又怎么找得到呢?
一路走出来,顾朱朱低头只顾思量,忽然一抬头,再望望四周,奇怪:咦,百花楼里怎么这么安静,人都去哪儿了?……
简青领着几名侍从站在门口,见萧伯谨怀里抱着一个“小和尚”走出来,一贯清冷的眉眼间仿佛也带入了少见的——温柔.。
“大人,”简青上前一步,回道:“属下已经将人都迁入后堂看管,是带回审问,还是——”
萧伯谨微微皱眉。
简青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缄口。
顾朱朱看着简青,愣了下:“我好像见过你的——”
揽在腰间的手猛然一紧!
顾朱朱疑惑地回头,正对上萧伯谨的目光,阴晴莫测。
简青在旁微微一笑,解释:“上次在下来百花楼,恰碰见姑娘下楼——”
“啊!——”顾朱朱终于想起来,不由红了脸,“呃,谢谢你啊。”话这般说,她心里却忍不住要锤地:知道她破戒又多了一个!又多一个!
简青暗暗松了口气,不再多言。
顾朱朱皱着小脸,转回头:“阿宝,你箍得我疼——”
萧伯谨仿佛刚刚走了神,被这声抱怨惊动回神,不由皱眉:“你还喝酒?”
小尼姑心虚,埋头。
幸好阿宝也没再追问。
直到坐进马车,顾朱朱才想起来:“阿宝,我要回寺里。”
萧伯谨点头:“我知道。”他已经知道她女扮男装就住在黑马寺。深夜无人,马车踏在青石板路上声音格外清脆响亮。萧伯谨携着她的手,直到此时,心里方渐渐静下来。
不见她的踪迹之后,他曾令人寻遍整个翠屏山,几乎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到。这些日子,他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慌。
前些日子,听简青说碰见的人仿佛是她,竟然还没——他方才派人在这百花楼四周布下埋伏,只能守株待兔。今日收到线报,他从没这般着急,连夜起身,一路马不停蹄赶来,终于,到底是——她!
萧伯谨心潮起伏,一时难言,不自觉更拥紧了怀抱。顾朱朱今夜被几次三番闹腾,早已又困又累,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马车停住。
萧伯谨看看天色,虽不舍得,也只能抱她下车,唤醒她。
顾朱朱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地左右望了望,顿时清醒过来:“到了?”
萧伯谨应了声,顿了顿,又问:“你近来身子可有不适?”他方才已经替她把过脉搏,并无异样。这让他稍稍安心,却又奇怪。
顾朱朱摇摇头:“我吃得下睡得著,好得很。”
萧伯谨闻言松了口气,又道:“我近来有些事情,待过些日子,便去接你。你在寺中,要小心些。”
顾朱朱点头,却好似心不在焉,脑袋不住地前探后望。
萧伯谨握着她的手,想再说什么,终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