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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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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天,知了像往年一样聒噪到不行。离岸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搬到这个小镇,并且安定的住下来。周围的人都猜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城市气息的女孩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小地方。
离岸并没有镇上人们所想象的矫情和挑剔,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做着她的事情,不爱说话,只是静静的。
镇上的老人们常说,离岸这孩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离岸有一只漂亮的猫,叫susan。她会轻声唤它susan小姐。
离岸总是抱着susan 小姐到镇子边上的河岸上去,有时一去就是一下午。离岸喜欢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想事情,susan小姐就窝在她怀里打盹。有时候镇上的小伙子们到河上捕鱼,离岸会请求他们带她一起去。镇上的小伙子们都很喜欢离岸,但也仅仅是喜欢,他们知道这个城里来的姑娘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捕鱼的时候,离岸会把susan小姐安置在放鱼的篓子里,自己挽起袖子拨拉着河水,静静地看着水流轻快的穿过指尖。小伙子们的捕鱼歌在耳边响起,离岸就微笑着跟着调子哼唱,声音小小的,却在一片清亮的嗓音里柔柔的和着。竹排在水中划过,离岸的眼睛就会越发的明亮起来。离岸也会孩子气的将鞋子脱掉,把白皙的双脚伸进水里,晃荡着,打起一片片的水花。这是的离岸在小伙子们得眼中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最平易近人的。
黄昏时候,竹排缓缓靠岸,小伙子们炫耀着各自的成果,喜悦的表情在离岸的眸子里亮成白日里最后一道晚霞。他们会将几条小鱼放在离岸的鞋子里,给已经睡着的susan小姐准备好晚餐。离岸会跟他们一起到镇长家的院子里去吃晚饭,没到这个时候,镇子上的小孩子就会围在离岸身边让离岸给他们将大城市的事情。离岸讲到最后总会露出迷茫和忧伤的表情,镇长就会把小孩子们骗到一旁,然后让阿嫂阿婆带离岸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跳舞。
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离岸会和同路的镇民一起回家,susan小姐会迈着优雅的步子在前面走,嘴里还叼着吃剩下的鱼。阿嫂阿婆说猫是有灵性的动物,说不准哪天一起床,离岸会看到一个长猫胡须的女孩站在她的床前。离岸总是一脸莫测的看着susan小姐,然后轻轻的摇头,它不会,它只会吃;灵性也许有,但也只局限于吃。然后,阿嫂阿婆就会在哄笑中各回各家。
离岸在这个镇子住了大半年,镇子下了一场大雪。隔壁的阿嫂给离岸做了几套族里的衣服,离岸试穿的时候,阿嫂笑的合不拢嘴。离岸的身形偏瘦,穿着衣服也不显臃肿,阿嫂说离岸就是衣架子,怎么穿都好看。
随着那场大雪,镇子周围的山路都被堵了,冬天也亦步亦趋的来了。离岸没见过那么一个地方能下那么大的雪,于是,镇上的小伙子们去河上叉鱼的队伍里多了一个姑娘。Susan小姐在入冬后就不出门了,离岸把它送到了隔壁阿嫂家里,借了一对很厚实的手套出了门。
河上的冰结的厚实雪也铺了一层,离岸就拿根木棍撑着站在冰面上看他们叉鱼。小伙子们用河边的大石头在冰面上砸几个冰窟,然后就等着鱼游过来的时候下手。叉鱼是个技术活,拿不准力道就会失败。离岸看着他们脸上严肃的表情,忽然很想笑,质朴这个词真的很贴切。离岸慢慢挪到岸边,捡了几个雪球对着几个小伙子扔了过去,她看着他们愣了神,赶紧上了岸,在雪地里笑成一团。小伙子们也不叉鱼了,放下渔叉就跟离岸打起雪仗,闻声而来的镇民一看这架势,也加入战团。于是,那天的捕鱼最终演变成了全民雪仗,阿婆阿公也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站在一旁观战。回去的时候,离岸才发现她的衣服都湿透了。那晚,离岸梦到了她的家,那个霓虹彩灯的城市还有那个人。
第二天,离岸发起了高烧,susan小姐等不主人给它准备早餐就跑到了隔壁阿嫂家。阿嫂见只有susan小姐过来心里有些疑惑,给susan小姐倒了些稀粥就到隔壁看离岸。屋子里的温度不高,光线有些暗,但是阿嫂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个纤细的姑娘。离岸迷糊中感觉阿嫂过来了,就安心地睡了过去。阿嫂摸摸离岸的额头,赶紧把镇上的老中医拉了过来,当晚离岸就被阿嫂接到了她的家里。
离岸的病来的快,好的却很慢,偶尔气色好一些就帮阿嫂做一些针线活。离岸从小没做过针线,但学的很认真,在手上扎了好多针眼以后慢慢的做出些样子。时间在离岸养病期间倒了春天,听阿嫂说河上发了几次水,冲下很多还没从冬眠里醒过来的貂儿,狍子之类的野生动物,镇子上又要聚餐了。离岸靠在床头听阿嫂絮絮叨叨的讲着镇子上的新鲜事,忽然觉得日子不那么难熬了。
离岸的病照理说早就该好了,阿嫂有天实在憋不住去找老中医,老中医摇着头说离岸这孩子心里苦啊。
阿嫂,什么时候这山里的路通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开春不久下了一场大雨,泥石流把快要通的山路又给埋了。离岸终于又倒了下去,她把susan小姐托给阿嫂照顾以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只是,偶尔离岸清醒就会念着这句话又睡过去。镇上的人们每天轮流来照顾离岸,老人们摇着头敲着拐杖叹气。离岸的状况在山上桃花开得正艳的时候忽然崩溃,阿嫂看着这个她打心眼里喜欢的姑娘瘦到不成人形,心疼的掉泪。
这天离岸忽然意识很清明地问,阿嫂,山里的路通了么?
阿嫂握着她的手说,通了,通了。
那阿嫂,我那屋里的皮箱里有一个日记本,最后一页有个电话号码,如果我撑不住了,就到镇长那给那个号码打个电话。
说什么胡话,什么撑不住了,不会的。阿嫂忍不住哭出声来,邻近的几家人都闻讯赶来,看到屋里的离岸,都躲在屋外抹泪,这孩子终究是扛不过这个春天了啊。
阿嫂,你答应我。
答应你,你就好起来。
恩。阿嫂,susan小姐呢?有不乖么
没有。
那就好,如果将来有人来找我,你就把susan小姐交给他,好么?
好。
阿嫂,谢谢你。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你帮忙。
你说吧。
替我谢谢大家伙。
恩,好。离岸啊,你再睡会,别说这么多话了啊。
阿嫂,我不说了,不说了。
离岸把脸转到窗户那边,静静的看着窗外,对面山上的桃花都开了啊,真美。一阵风吹过枝桠,桃花瓣纷飞,离岸浅浅地笑着闭上了眼睛。
阿嫂握着的离岸的手忽然一松,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哽咽声那么清晰。
镇长被叫来的时候,对面山上的桃花纷飞。
离岸的葬礼是镇上最神圣的水葬,镇长亲自把载着离岸的竹排推向河心。
第二日,susan小姐也不知所踪。
一个星期后,离岸住的院子停了一辆车,镇民拥着镇长围在院子中心。离岸的家门口跪着一个相貌英俊却明显憔悴了很多的年轻男子,他身后是一对老年夫妇早已哭成泪人。
阿嫂冲过去对着那个男子就是几巴掌,才被反应过来的男人们拉住。
离岸那姑娘多好,你还我,你还给我。
镇子上的人自然是明白眼前的人是谁,那个年轻的男子想必就是离岸来这里的原因,那两个老人应该就是离岸的父母了吧。
离岸的父母被镇长请到镇长家,众人才从两位老人口中知道离岸来这里之前的事。
离岸有一个双生姐姐叫离颜,因为离颜的先天不足所以得到更多来自父母的关心。作为妹妹的离岸几乎什么都以姐姐马首是瞻。就像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妹妹的包容换来姐姐的不屑,上大学的时候,妹妹有了男友,就是那个年轻人,姐姐不服气,就用手段抢了妹妹的男友还得到了父母的支持。于是妹妹黯然离开,姐姐在之后与男子分手。男子遍寻妹妹不得便去找姐姐理论,引得姐姐旧病复发最终离世。父母刚从姐姐的打击中走出来就接到电话,就拉了整个事件的主人公来到这里。
男子在离岸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跟着两位老人离开。
车子驶出人们视野的时候,人们发现对面山上的桃花已经落光了。恍然间还有那个纤细的身影在树下凝视着枝桠,静静的……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