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事（上）》雨令

10、切勿留恋

　　平常越来越喜欢学校，每天早晨醒来，都满心欢喜。一路哼着无调小曲冲向学校。
　　　踏进教室门，早有人迎接将平常的作业本争抢一空。平常笑嘻嘻的坐回座位，与同桌女孩研究如何逗弄后桌两个男生。一日日打打闹闹鸡飞狗跳，老师也闭一只眼不太理睬，成绩好的学生在班里很受优待。

　　　 再到暑假，平常的成绩就升入前五十名。平常就放下心来。星辰一直遥遥在前，许诺的成绩也挤进前一百。整个楼里欢天喜地，一片祥和。
　　　雨后，平常就推着书上沿路散步。小区临近市郊，未大肆开发。路两旁都是天然草地，雨后有泥巴和青草的味道。常常扑进草地追蜻蜓，又一身泥巴跑出来。平常训斥哄骗都没有用。有时书上带出来口琴，一路吹着婉转的曲子。
　　　平常常感叹：假如时间能停住该多好，我们现在如此幸福。
　　　书上眼神就苍茫起来：平常，世事如浮沙，看过体会过就足够，万不可留恋啊……

　　　男生们的情谊建立起来很简单。许诺和星辰的两帮兄弟合成一帮，时常聚集在小区前不远处的运动场上踢球。平常站在客厅窗前，远远看，能依稀辨别出星辰许诺的球衣。
　　　两个男孩有了自己的圈子，变地忙碌。有时平常下楼找星辰或许诺，总被告知他们又和同学出去了。几次之后，平常就死心，寂寞了只找书上。星辰许诺空闲下来找平常，平常又总在书上家，两个男孩与书上毕竟隔了一层，也长大别扭了些，不肯像从前一样跑到书上家抢人。
　　　 渐渐，平常与两人又生分起来，见面打招呼也规矩客套。

　　　平常又喜欢上画画。每天傍晚凉爽时，就推着书上，背着画板和画具去那片草地上画画。
　　　仍是不照规矩。书上也了解平常的秉性，不再按俗套教她，随她所欲的玩。
　　　平常喜欢在调色盘上调各种颜色，尤其喜欢调天空的颜色，却怎样也调不出当天的天空。
　　　平常胡乱的画，浅绿色的草地，黄褐长毛白色小爪子的常常，灰紫色的小蝴蝶，艳红夕阳。绿色加水刷在纸面上洇开是清澈的青水，蓝色加水洇开是晴朗的蓝天，轻轻两笔白色是浮云，一点红色洇在水中是太阳倒影，一勾一抹是飞鸟。
　　　画着画着，脑筋就错乱。平常站在草地上，望着远远的夕阳红云，久久站力，风吹起长裙，常常也安静，站在平常脚边，随平常看着远方，仿佛也能看懂平常看的。
　　　平常想起曾经在桑树下的日子，枯燥，无望，也是如此苍渺凝视，脑袋塞满无头思绪又或似空空如也。那时平常无比希望自己变作一粒桑葚由青翠到红紫，由树梢跌落尘土，体味那些希望与失望，快乐与苦恼，颠峰与凋零，甩掉浓重的空寂与绝望。平常觉得自己会在桑树下一直仰望直到死去。仰望的姿势很累，可是除了仰望，还能如何，落眼处是晾晒的衣物和愉悦的身影。平常不敢接触阳光，只守住树阴缩在阴暗角落里仰望细碎的阳光。
　　　然后书上出现了，拉着平常走出那片阴影，牵着她走到阳光下。
　　　平常回身，匐在书上腿上，嘴里含糊：“书上，你会离开我吗？”
　　　书上抚着平常的短发，给她看刚画好的画。画上女孩细伶伶，裙角飞扬，背对画面遥望斜阳，落寞孤寂，翩然若去。

　　　“平常，没有谁可以一直陪着谁，不要依赖不要留恋不要珍惜，失去时才不会难过，你要铭记。”
　　　家门口，沉默一路的书上以再严肃不过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