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了玻璃球》雅畈

19、天平上的爱情

　　爱情归于平静。我有杨译，可是，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俯视大把大把的时光，从指缝间慢慢地流淌。近来，某种不安的情绪总是越来越强烈地包围着我，让我忍不住有些多疑。
　　高中的第三个学期，我的初恋是一片离群索居的冷色调。
　　校园里，十月末的夕阳随着校广播音乐的旋律翩翩起舞，动人的舞姿却无法带给我好心情。
　　晚自习前，我和杨译在花园区散步，绕了一圈又一圈，没有交谈一个字。他一反常态，情绪躁动不安之极。
　　直到喇叭里传出莫文蔚的《两个女孩》。

　　莹的爱依偎著你的身体
　　无私地将你包围
　　等待著你在心理给一个角落
　　却猜不出你每天想念著谁
　　你心理惦记著谁
　　我想是吧就是那你叫她玲的女孩
　　玲多温驯美丽莹好可爱
　　隐约觉得不安却说不出来
　　你知道却绝口不提分开
　　你答的毫无意外两个都爱
　　你滔滔不绝我却听不明白
　　只知道你迟早两颗心都要伤害
　　两个女孩易感专情独立聪明冷静纤细
　　竟然会那么爱你我无话可说
　　结局不出到最后谁安慰谁
　　说不定谁怨恨谁
　　快不要吧两个任谁都心疼的女孩
　　玲多温驯美丽莹好可爱
　　隐约觉得不安却说不出来
　　你知道却绝口不提分开
　　你答的像个无赖两个都爱
　　你滔滔不绝只想置身事外
　　到何时你才想说明白
　　难道你不知道
　　两颗心你都伤害

　　他忽然止步，倚着墙，呆呆地遥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面无表情。
　　旋律停下来，他回过神，眼神飘忽不定。他点燃一支烟衔在嘴边，猛吸了两口。我愣愣地看着杨译，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有些意外的难过。什么时候，他竟开始抽烟？
　　我们这样的年纪抽烟，通常只是因为一种好奇与新鲜，可是他的举手投足，却显现了一种无奈与烦躁，他仿佛仅仅只为了排解内心的那份压抑。他轻轻呼出一圈一圈烟雾，它们在空气中飞浮沉沦，如同化不开的浓愁。
　　我知道，他，是个要求完美的孩子！他总是忽略心里面那个小小的自己，追求完美的结果，只是在自责与自我要求间不断来回得遍体鳞伤——只因为不愿伤害别人，不得已只好伤害自己。他总是用比别人多百倍千倍的力量在苛刻着自己，所以他优秀，所以他耀眼，所以他注定自苦。
　　杨译注意到我对他的专注，略带歉意的眼神乞怜地看我一眼，他弹出香烟，烟火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火星纷纷扬扬洒下。他木然地看着这支烟从空中坠向地面，如雕塑般宁重的脸色一瞬间让我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
　　我不知道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竟使他如此遥不可及。我渐渐有些不知所措，这一个多月的努力仍然不能使我抓住他如浮云般不定的心。
　　我沮丧之极，不自觉淡淡叹息一声。
　　你的世界仿佛在遥远的彼岸，没有人真正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拉过我，拥我入怀，背际传来他疲惫软弱的声音，他说，我好累！

　　因为谭斌，我搬回了原来的家。
　　搬家后的第一个周末，兰姨大清早就给我来了电话，说谭斌出事了。
　　我急忙赶了过去。
　　刚进大门，兰姨就慌慌张张地讲：“小斌从昨天下午开始，就锁住房门不肯出来，怎么叫都不理……”
　　我尽量令自己浮躁的情绪稳定些，暗吸口气，敲了谭斌的房门：“小斌，我是姐姐，我们谈谈好么？”
　　出乎我的意料，他很合作地开了门。
　　谭斌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情很坏，想静一静……”
　　我姑作轻松拉他在沙发上坐下，微笑道：“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
　　一转头，瞥见了他挂在墙角的风筝，我起了主意。
　　“小斌，我们出去放风筝好不好？”
　　他顺从地点了头。

　　很久不曾出来散心，对着蓝天白云，烦恼在那一刻似乎就真的远离了。
　　苍穹下，高高在上的是一只大蜈蚣和一只老鹰。
　　蜈蚣是谭斌的风筝，张牙舞爪的，似乎很难控制。谭斌小心翼翼地应对，却有些力不从心，整个人连带被风筝拖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我只顺着风，安静地站着，老鹰由于形状比较小，只由着我拉拉线，也就飞得很安稳了。
　　兰姨递过来一瓶水，笑的很是辛酸：“小斌，最近真的很不对劲，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小婺，算是阿姨求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啊……”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
　　谭斌正回过头来，望着我们，凝视了好久，淡淡一笑。又回过头去弄蜈蚣，风力一阵加急，谭斌被拉出好几步，他又不服气地硬拽着线往逆方向走。
　　突地——
　　风筝断了。
　　蜈蚣从高空中飘忽着坠落，摔在离我们好远的地方。
　　谭斌愣愣地站在原地，忽地什么反应也没了。
　　我跑过去把风筝捡回给他，他只呆楞着看住我：“风筝断线了……”
　　我把风筝递给他，坚定地望住他：“可是风筝并没有丢——”
　　谭斌依旧没有从伤感里缓过神来，只搂住我：“姐，不要离开我，我在这家整天就一个人，好寂寞……”
　　我以为他只是不习惯我的离开，闹了情绪，并没有联系其他，只说教着安慰他：“姐也是一个人啊，你要学着独立，你也不小了……”
　　他放开了我，扔下风筝，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开去。
　　他的眼里满是失望，可是我硬下心肠拒绝自己去想。
　　我那时只想，他不能对我有任何超越亲人的感情，我必须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