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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陌人寂&陌.人.寂 ...

  •   雨打在芭蕉叶上,叮叮咚咚如同一首清逸的小夜曲。
      昨天还是晴空万里的闲爽,到此刻雨却绵绵地下个不断,没来由的惹人遐想。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书桌前已经发了一个下午的呆。百无聊赖,我决定上学校找吴默翰去。算算日子,我们应该有一周没见面了,虽然并没感觉到任何的想念,但昨晚的那通电话却让人感到不安,不是“害怕”的不安,而是隐隐藏匿的冷战式气氛笼罩在我和他之间,有些舒缓不过来。
      我拿着本一下午都没换过页的名著,踢踏双拖鞋从阳台走到卧室,从卧室走到客厅,再从客厅走到厨房,我想我到底要不要去见吴默翰。走到厨房,我才想起我原是打算去浴室的。
      随着氤氲的水蒸气浮起的,是我下定的决心,我需要吴默翰的帮助,我的姐妹给予不了的帮助——他才是最了解杨译的。
      那天下午我辗转迂回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达学校的初中部。因为初中部和高中部联立,校园足有小学部的三倍大,找到演练厅的时候天色已有一些暗淡。
      演练厅很大,从长廊拐两个角往里走,是一个小型的礼堂式表演厅,从表演厅正前方的右侧往里拐则又是另一番景象,那是乐团的排练室。推开门,迎面离我五米远的空地上放着架子鼓,三四把贝斯,还有吉他小号大提琴等不同的乐器,映着昏黄的阳光,反射着清亮的影象,而地上,一片狼籍。
      我强烈地排斥着空气中弥漫的酒味,微微蹙起眉头。阶梯上散落着一堆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子,在那旁边的,是一张帅气明朗的脸。他头发有些凌乱,衬衫的领口大开着,脸色因为酒精的关系显得过分的红润。他听见动静,缓慢地坐起身,用半眯半睁的眼睛努力打量我。
      我站在门口,问他:“吴默翰去哪啦?”
      他用很淡然的目光盯着我,看得我一阵不自在。他说:“你过来!”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中透出些许天生王者命令式的格调。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喝醉了。
      我不由自主踏出一步,却仍是一动不动。他继续看了我两眼,低下头,一切笼罩在沉默中。忽地,他起身一把把我拽了过去,强行把我摁在他身边,坐下。
      我正欲反抗,他又开口了,“你今天最好听我的,我心情不好,别惹我。”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很面熟,却因为心头强压的怒气而忽略了。此刻的我脸色一定很难看,我起身,居高临下,说:“我没有义务要听你的,我只是来找人。”他冷冷看我一眼,准备离开的我又被他强制地拉了下来,一个重心不稳,他抱住了我。
      还没等我发作,他的声音再度响起,“陪陪我好吗?”不同的是,他忽然变得那么伤心,轻细的语调中带着几分乞求,与先前的模样判若两人,一时让我错愕不已,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不是说只有女生是善变的吗。
      泪水悄悄划过脸庞,滴落到我的肩上。他说:“对不起,就这一次,借你的肩膀给我用一下。”
      如果不是碍于当时的气氛,我可能真会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搞什么飞机啊,哪有男生借女生肩膀这回事的啊!哎,这年头。我强忍住异样的情绪,同情地告诉他:“你有什么伤心事尽管告诉我好了,我不认识你,你不用担心我会宣扬出去。”嗯,感觉自己好有爱心啊,我想我把他当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也不知道我哪句话刺激了他的神经,那看起来像个硬汉的家伙竟然不顾形象趴在我的肩头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啕大哭起来。救命呀,我的新衣服铁定要葬送在这家伙的手里了,我鼻子一阵发酸,忽地泪眼矇眬。
      “丫头,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啊?”真讨厌,为什么我止不住眼泪了呢。
      “也不知道是要感谢你还是找你算帐。你知道吗?我和兰子吵架了,她说她不喜欢我的霸道,不喜欢我的自以为是,不喜欢我的……她竟然说我不如刑哲那小子的十分之一,我有这么差劲吗?我那么喜欢兰子,兰子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啊?”他哭哭啼啼像个耍赖的小孩。
      左面墙壁上的风透过深紫色的窗帘,灌进我的脖子,我一阵寒颤,这才知道,原来我肩头的衬衣已经被他的泪水浸透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男生也有如此动情的。
      “对不起,我对自己喜欢的人也无能为力,所以我帮不了你……”一想到杨译,不知什么缘故,我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个没完。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兰子的啊?我曾经问过兰子,她说她不认识你。”那家伙好像发泄够了,可是却依然趴在我的肩上,大概是这个姿势很舒服吧。我推推他,他却抱着我一点反应都没有。真够无赖的!
      为什么他说的话我听不明白?“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认识那个什么兰子啦?我不认识她啊。”我不客气地把眼泪往他名牌的衣服上抹,谁让他先弄脏了我的。
      “你也哭了?”他轻轻地抚抹着我的头,动作静默而温柔,似乎怕惊醒了梦中人,“你真的忘了吗?一年前我和吴默翰为你打架来着。”
      “你——”我推开他仔细看看,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混蛋——舵爷啊!”
      他拉过我又抱住,怎么我感觉他有“揩油”的嫌疑呢!他以示惩罚地拍拍我的头,轻柔地说:“丫头,我叫凌医。今天……都怪你,为什么你当初瞎编的名字命中率这么高呢!你真是个祸害!”
      事实证明一报还一报。排练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吴默翰立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我那因“祸害”一词而正洋洋得意的笑容突地僵住了,我慌乱地推开凌医,慌乱得如同偷情被逮个正着的妻子。
      门又发出一声“吱呀”的响动,吴默翰拐了个弯,消失在眼底仿佛从没出现过。
      我心底莫名其妙地慌乱。
      在即将踏出门口的一刻,凌医叫住了我。他极力想掩饰他哭过的狼狈,略显疲惫地对我说:“我为兰子哭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我承诺地点点头,不再停留一秒。
      走出演练厅的时候,我碰到了唐晓凡。她朝我礼貌地笑笑,问好。一切都很平静,或许不快在六年级那拼命挣扎的岁月中都已淡去,我想这是最好的结局。
      打完招呼,我的视线终究还是不自觉地定在了吴默翰手中的饭盒上。唐晓凡看我,浅浅的笑挂在嘴角边,“阿姨,哦默翰的妈妈让我给默翰送来的,阿姨可心疼默翰了。”其实这些话她不必讲。
      我傻傻地呆在一边,路旁几许暗淡幽黄的灯光衬着他们和谐的身影,如同浪漫主义派笔下的油画般动人,可是我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欣赏下去,突如其来的寂寞让人难以承受。
      我走出两步,背后传来吴默翰的声音。他说,晓凡,你先在演练厅等我,李婺家离这不远,我很快就回来。我加快了步伐的速度。
      他追上我,不和我并排,只在我身后有意无意地隔着两步。
      没有预想的责骂、争吵和愤怒,一切都以不安的平静进行着。我确实惴惴不安,这种情景在我和吴默翰之间不曾有,我揣测着他的心思,却没得出任何结果。
      在离我家十几米远的终点,他停下,任由我向前。他不带任何语气,说:“杨译,你不用担心,我
      “不用了,我和杨译……我不勉强。”
      他转身,踏上来时路,依然没有看我一眼。湿凉的风在夏夜袭来,我隐隐发冷。

      国际班—A的教室门口,杨译一脸忧郁地倚着墙,呆呆地望着窗外,他一定在想着卢霜。我看着他。
      我走过去,准备打招呼。在他离我两步之遥的一刻,他突然转过头,脸上露出浅浅的笑,说:“你迟到了!”
      我无谓地笑笑:“我向来第一天上课都是迟到定了的,没什么大不了。”
      “可你错过了选座位,”杨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已经替你选了。”杨译接过我肩上的背包,领着我进了国际班—A。
      直到初三毕业,杨译都一直坐在我邻排的后面。因为后来按名次的“选座位”,我俩都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对方。
      那一天,很漫长,我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我一直处于被困扰的状态,而我所认为困扰我的心结,是因为杨译还是吴默翰,我无从知晓。
      我独自面对着黑板,从下午五点半等到七点,我忍不住上教室门口张望了一圈,他还没来,吴默翰没来。他食言了,我依稀记得两个星期前,他说以后仍然要像从前,一起回家。
      想着这些,我不自然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很疲乏地面对着满课桌的书本,不想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我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跑向门外,差点撞上他。
      “你怎么还没走?”杨译一脸诧异。
      “你开会开到现在么?”杨译是团支书。
      “你在等我吗?”杨译收拾好书包走到我面前,帮我整理着一团糟的课桌,“别发呆了,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抬起头拿奇怪的眼神看他,那里面混合了太多的情绪,惊讶、喜悦、悲哀——百感交集。他低着头从容地收拾着书本,偶尔抬头看我一眼,并不微笑可是浑身上下都透散出浓烈的亲切。我很纳闷:我和他之间怎会有这种温馨的氛围。如果不是因为吴默翰,我会幸福地想要融掉,像冬天的雪人在灿烂的阳光下一点一滴地融掉,无怨无悔。
      我陪他领单车。他推着单车在夕阳底下缓慢地走过来,我一时忘形地陶醉起来,像在美梦中的人不自觉地牵动了嘴角。因为我想到了一句很经典的话来形容这个场景——他在温文尔雅中漫步自如。
      杨译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怎么了,我哪里出糗了吗?”
      我慌忙低下头,自顾自地朝前快步走去,我不想让他看我,我敢肯定我此刻的脸一定比番茄红上好几倍。
      他急急地追上我,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把头转向正前方,不再看我。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表情,因为我一直没敢抬头,虽然我们彼此都没有开口,可是那种舒心的气氛却严严实实地缠绕着这份欣然的友谊。
      因为校园内禁止骑车,怕被逮到,出了学校的花园区,杨译才载上我往篮球场那边的小道骑去。
      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吴默翰,可那是“几乎”,刚坐上单车,我就想起了他。杨译的“技术”比吴默翰好,不会像吴默翰那样故意往崎岖不平的路上骑,以颠簸我来“寻开心”,尽管每次我都会因为这事和吴默翰翻脸,可他依然乐此不疲地照做不误。他总是这样,爱和我唱反调。脑中闪过昨天的画面,我心里忽地一阵心酸。原来难过就是难过,不是幸福就能弥补。
      我轻声问:“杨译,你寂寞吗?”就在那一瞬间,我们路过了篮球场,我拽着杨译衣服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紧,我看到了吴默翰,他正以三步上篮的姿势投篮。然后,他看到我,看到我坐在杨译的身后,他跃起的手在半空中凝住,球没进,单车从他眼前飞过。
      杨译没听清我的话,问我:“刚才说什么啦?”
      “没什么。”我远远望着吴默翰,直到他在我眼里成了一个黑点,看不见……
      你知道吗,你让我感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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