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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年少如是几回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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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总是保持守望的姿态。
当紫络荷再次提着灯笼,站在水汽渐重的夜里,看在月夜下路过府邸门前的行人对她投以的怜悯目光,她恍惚的想。
她已不记得她维持着这个习惯已多久,但印象中最深的却是她每次失望而归时濡湿的绣花鞋,也因此,她的绣鞋变得很多,女红的功夫也愈见炉火纯青。而现在,在她感觉她的双脚已毫无知觉时,她就真的觉得一切似乎都毫无知觉了。某种一直被她委屈着和憧憬着的冀望渐渐尘封进痛麻的心田。眼中的晶莹闪了闪,被她硬逼回了眼里。
还没开始即夭折的爱恋,早知无望却还死守希望,莫怪紫唯会说她是在逼疯自己,没有葬身之地也毫无退路。
月色如练,紫络荷再望了一眼已被黑暗吞没的道路,轻叹一口气,飘散在风里,提裙,转身。一步一步,一些坚守了许多年的执着,这一刻,全数湮灭。
“轱辘轱辘”的木轮滚动声在秋夜寂静的空气中传来,像被逼到尽头的人喉头发出的呜咽声。络荷转了方向,走过一条回廊,向一个充满芳香的小庭院走去,微晕的光照着她,像一个移动的灯塔,沿途是一片淡紫色的玫瑰花海,只是在夜色下看不真切。
刚踏入院子,络荷就看到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推着轮椅在玫瑰花海中左摸摸右嗅嗅,毫不在意那些绮丽后尖锐的花刺。
“唯!你怎么又这样?”她提着灯,快步走到那人面前。
那男子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花刺毫无预警地穿透手指,沁出一滴殷红的血珠。瞬地,全被花枝吸收了去。
“紫唯,你的身体不好,这夜露重,怎么能出来呢?”络荷急忙放下灯,把轮椅自轮椅从花丛中推出。
“荷儿,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刚才又做什么去了?”被唤作紫唯的男子微扭过身,打量着推着轮椅的人儿。
在看到络荷手掌中那一点殷红时轻之又轻的叹了口气。络荷这丫头,又在委屈自己了。
“我?我……我就去巡查下这房前屋后。你知道的,这种天气干燥,不小心点不行。”
唉……她还真当他残了,耳朵脑子也不好使?这房前屋后不有侍卫巡逻着,她这一府大总管兼小姐去凑什么热闹?想必她又去望他那个冷血侄儿的归影了吧!
“那么络荷,你把手打开来!”紫唯开口,一贯淡雅的嗓音。
但络荷却知道他生气了,因为每当他不快时,他会叫她络荷,络荷,而不是亲昵的荷儿。
她怯怯地低下头,却恰好看到紫唯淡紫的眼眸望着她,未绑的发丝在风中拂过脸颊,有一种决裂的妖媚。
紫唯拉过她的手,示意她看看。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原来在流血,一滴一滴,沿着粉玉簪无声无息的滑入泥土。那是她刚才太过心痛而紧握簪子所致。她没感觉,却被紫唯发觉了。
“唉……”他轻轻一叹。“荷儿,你还说我,你自己又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如此呢?
明明仍是淡淡的嗓音,她却从中听到隐含的怜惜。她觉得委屈,觉得疲惫。她从不是懦弱的女子,她掌管着这偌大的府邸,不允许也不能表现出她的丝毫软弱。可紫唯却是她从小到大唯一能依靠,倾诉的人。在他身边,她的一切都是可被原谅可被理解的,包括她对那男人的所有感情与希望。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是想要他爱,他的爱。我不知道这会这么难。紫唯,我好累好累……”她慌张的摇头,摇得眼角的水珠散落。俯下身,任裙裾与泥土接触。
她,只是伏在紫唯的膝盖上,失声痛哭。
“荷儿,你知道吗?你太压抑了,你为了他,为了这个家,你快被你自己弄疯了。你才16岁,为什么总是把不属于你的责任往肩上揽?别爱他了,好吗?”紫唯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把那只粉色玉簪重新绾回发上。
她抬起头,泪眼迷蒙。“别爱他……别爱他?真的可以吗?”那个人那么孤独,那么寂寞,没有人懂他,他怎么办?
“可以的,可以的。你累了不是吗?而他也长大了,别逼自己也别逼他。爱恋,并不是都是美好的。”他淡雅如烟的嗓音很飘渺,似在缅怀,又似在叹息。
放手,忘爱。
放手,忘爱?
那么,罹爹爹会不会更寂寞呢?
“唯,我想离开,可以么……”在坠入冗长的梦境时,她轻轻喃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