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总忆当年携手处 ...

  •   直觉告诉我,这是个男人。他的手无疑是有力的,当他托起我的手正准备扶我起来的时候,又像见了异形似的突然迅速松开手,好在旁边还有个桃木柱子可以倚靠,不然要是凭他刚才给我的反作用力我完全有栽到堂子里的危险。
      我一手扶着柱子站稳,侧头看向这个陌生男子,他约摸十八九岁,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棉布长衫,外罩月白色马褂,宽袍大袖,潇洒富丽,是个典型的南方汉人,只是此刻严肃的表情让人顿生畏惧。
      “谢谢您!”我微笑着向他颔首,但很快笑容便僵在脸上,因为这个人脸上的严肃表情瞬间因为我的答谢升格成为一种难以揣度的愤怒,我不解,也不想招惹他,旋既转身逃离。
      “你还有脸回来!”他在我身后突然大声说道,接着几步疾走拦在我面前。他眼神犀利仿佛能洞穿一切,只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招惹他了,四下里看着想找个援兵好脱身,可这里除了嘀嘀嗒嗒的雨声便只有俩人紊乱的呼吸声了。
      我暗自顺了顺呼吸,看向雨幕道:“如果您可以让我借光的话,也许我可以原谅您的冒失。”
      男子冷笑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如今是身份高贵的皇子福晋了,自是要与我们这些‘南蛮子’划清界线!可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淌着我们这些蛮子的血。”
      我道:“您误解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现在请您让开,若是叫我的侍卫看见了,您会有麻烦的。”
      他狠声道:“哼!我误解?这一大家子恐怕只有我最了解你了!你和你那鞑子爹没什么两样,都是无耻之徒!为了银子,为了荣华富贵可以不择手段。当年皇帝老子南巡时,你那鞑子爹让你勾引什么四阿哥,你居然就去了,花前月下,情意缱绻,眼见着就要得手了,又去勾引他弟弟,而且居然还上钩了!当年那个驾着轻舟穿游在荷叶之间的女孩子已是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你除了肮脏还是肮脏!”
      “你混蛋!!”我冲他喊道。我无法容忍别人污蔑我对胤祯的感情,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我决不是他所说的肮脏。我使劲推开他欲夺路而走,却被他钳制住,他把我按到墙上,下了狠劲地捏着我的脸,抑制住爆发的欲望直直地盯着我一字一顿道:“我——恨——你!你为什么长得这么美!上天给你娇好的容貌就是要你勾引男人的吗?你接下来还想勾引谁去?狗屁太子?还是皇帝老子?恩?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见鬼去吧你!”我趁他不注意,以一记标准的肘击击中他的腹部,虽然这个动作在场上会有吃牌的危险,可在这时却派上了大用场。只见他闷叫了声,痛苦地抱腹倒地。我欲借机跑开,正在这时一个丫鬟正好路过,跑来叫了声“大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他由于被击中腹部,造成气息不畅,已是说不出话来,于是我灵机一动对丫鬟说:“大少爷是腹泻发作,赶紧请郎中来!”
      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家伙就是兰茜的大表哥,只是他这席话使我越发的不解,我母家的人真是很奇怪,甚至是矛盾的。他们一方面对满清王朝不满,可一方面还要依仗着所谓的皇恩做私人生意,甚至还要和满州的贵族高官搞好关系,编织起更为复杂密切的经济和政治网络,难道大多数南方人都是这样想的吗?如果这样未免太累了。
      之后又在姨妈那里小坐了会,听着她唠叨着说两淮一带的盐商为了讨好康熙及其下面的官员,每年都会上缴好些银两,大户的就是孝敬个百八十万两的都有。但我知道其中肯定有太子的人在捣鬼,我可不信康熙会稀罕这些钱。临走的时候婆婆又让人置备了好几篮的地方特产。老太太因着高兴又贪嘴多吃了些台湾进的桃子,跑了几趟,实在吃不消了,所以没撑起身子来送我。
      于是临走的时候,姨妈又嘱咐了句:“你在皇家可不比小时候了,日日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老太太想着若是你有吃腻了的时候就叫人带些家乡的土特产,这样呢,一来可以换换口味,二来嘛她是担心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外孙女一面,所以要你吃的时候多想着她些。这红漆盒里面有你小时侯爱吃的煨面,是刚从乐今园买来的,正焐着,回到那边时说不定还热和着呢!”舅舅和表哥虽不待见我,可姨妈和外婆对我还是十分好的,虽然我不是真正的兰茜,我却真切的感受到亲情的温暖,穿越来一年了,也不知真正的家人可好,他们会不会很担心我,而在那边的我是否还存在?想起了年迈的外婆,想起了每年赶回家和表堂姐妹们一起吃年夜饭的往昔,不禁潸然泪下,不知是不是被我的情绪所感动,在场送别的姨妈,舅妈,表妹和各房远亲无不伤心垂泪的。

      晚上十四又偷遛了过来,一见我摆在桌上的点心就心花怒放,竟然连饭前洗手的事都给忘了。
      因为这是康熙驻跸扬州的最后一夜,所以盐商们一起出钱请康熙看大戏,还请来外援——几位苏州的名角儿。这戏是一场接一场的演,从辰时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倒了杯茶坐到他身边问:“你怎么不去看戏?听说有《长生殿》和《占花葵》,你平时不是常哼的吗?”十四平时高兴的时候还会模仿杨贵妃的唱段,依我看来他至少是票友的级别。
      他停下来接过我手中的茶杯道:“你身子不爽,我得陪着你。”
      我微微笑道:“我看你是来陪点心的吧?”十四一愣,伸手把我抱到他腿上,我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环着他的脖子,只听他说:“你可真叫磨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非得逼我说甜言蜜语吗?”
      我笑道:“你还会说甜言蜜语?我倒要听听。”他磨蹭了半天,还是很小声的说了四个字,但我却故意装作没听见,让他大声点,这才说道:“喜欢你!”
      “少了个字!”我道,似乎有些刁难他,他又大声说道:“我!”顿了一下,又摆出个欠揍的表情道:“这下总行了吧?”
      “这也叫‘甜言蜜语’?”我反问道,“我对您的佩服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有这么夸张吗?”他接着又低声嘀咕起“叫个大老爷们儿说甜言蜜语实在是很没面子的事。”
      我拽了一下他的辫子,问道:“到底谁是始作俑者啊?”他啊了声,抽了手揉了头发,之后眼中闪过一丝讪笑,低头亲吻我的脸颊、嘴唇一路下来又到了脖颈,热气直窜到衣领里,暖暖的。
      听到外面顺儿打了个呼哨,我忙推开他,“时候不早了,你该回了。”
      他有些不高兴,“他大爷的,怎么都觉得跟个贼似的。”然后猛的又搂紧了我,“明天一到京口我就去找你,都准备好了,看你也怪闷的,不如咱们一块遛出去。反正这一带你比我熟,不怕丢了。”

      自古便是京口瓜州一水间。
      从著名的江天寺御码头登岸便见与高旻寺全然不同的景致。高旻寺是个参禅的好去处,学术气氛比较重,但是江天寺所在的金山一并与其在江中遥望的焦山自古以来都是长林丰草,居士隐居的圣地。
      康熙首访金山是因为它不仅地势独特,“万川东注,一岛中立”,号称“江心一朵芙蓉”,更重要的是山上建筑精巧,山和寺相互辉映,浑然一体,山是一座庙,庙是一座山,山因寺得名,寺为山增色,因而自古一来都以“金山寺裹山”著称于世。
      只是一到行宫便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至少我很反感。也不知这个京口出的大学士张玉书花了多少银子,竟然向康熙进了整整一百桌御宴,康熙看到如此排场,当场表示满意,只是我看到,在整个宴会的过程中竟没有看到康熙真正的笑过,坐在康熙右手下的太子倒是潇洒得很。他当然有开心的理由啦,地方上的商人和官员进贡百件古董书画,他照单全收。看到太子那副嘴脸我就没了胃口。
      “这京口的鲥鱼果然和扬州的不同。”坐在我旁边的密嫔对我说。密嫔王氏,从辈分上说算是我的姨妈之一,只是我有些不敢乱认,因为这样的话,康熙就是我的姨夫,他既是我的姨夫又是我的公公,更妙的是我的老公竟是康姨夫和别的女人的儿子,恐怕这种混乱的关系在现代是绝无仅有的。
      我盯着盘中的清蒸鲥鱼叹道:“扬州人说鲥鱼是他们的特产,可到了京口,又听到了抗议的声音。”
      密嫔温柔地笑道:“你这孩子可真怪,放着美味不吃偏要费心思想这些不着边的东西,怎么看你都像你那表哥。”
      “表哥?”我差点跳起来,一想到昨天他对我的卤莽举止,就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忙岔开话题假装惊诧道:“哎呀,这鱼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鱼鳞啊?”
      密嫔无奈,又道:“你昨天叫人送来的点心我都很喜欢,是老太太叫人预备给我的吗?”
      我不习惯撒谎,可一想到这是善意的谎言便点头笑道:“这是自然,老太太还很是以您为荣,说我们王家都是沾了您的福气这才家道昌盛的。”
      密嫔冷笑道:“她没挤兑我娘,我就给她烧高香了。”
      “黄夫人在表姨夫那里很好,是皇上的旨意。”我随意的说着可目光已不自禁绕到对面皇子公卿的席位。我在找他吗?以前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在乎一个人的存在。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好象只要感觉到他的存在心里就会塌实,嘴边也会很自然地荡漾起微笑。我定睛一看,只见十三正向十四举酒杯,离得远,也不知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只见十四摇头冲他伸出一个指头,像是讨价还价似的,然后端起酒杯一仰脖,痛快地喝完。
      密嫔低垂着眼,端起酒杯小抿了口醇香的液体,若有所思地慢声道:“今儿十四阿哥好像喝得不多。”
      “是啊,他今天有些奇怪,平日里总是逢十三阿哥就斗酒的。”我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他只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康熙便觉得乏了,提前退席进了寝宫,又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梁九功跑来传了口谕接走了密嫔。皇帝走了,在场众人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午时二刻的时候我退了席,来到金山寺山脚下的白龙洞,这是我和十四约好见面的地点。刚走近洞门口,就被人伸手掩住了口鼻,拖进了洞。
      那一刻我几乎昏厥,我绝望地想着“难道是太子那个色鬼吗?”可当自己被那人搂进怀里时才松了口气。
      唉!熟悉的龙涎香,除了他还有谁?
      过了半晌,他蹭着我的脸小声道:“胆小鬼,看把你吓的!现在我知道了,你不仅怕血而且还怕黑!”
      “死鬼!”我恶狠狠地说道,洞里黑黢黢的,看谁都像鬼。我凑到他唇边假装嗅了嗅道:“嗯——今儿味儿不重,弃恶从善啦?”
      “我若喝高了,你今儿打算背着我游京口吗?”说着就要拉我往东边的一个小洞钻。待我看清路线便要使劲把他拉回,“我是地主!怎么能随你乱带呢?”
      “我听张玉书说,这个洞通西湖,许仙就是从这洞逃走的,我也想试试看!”
      “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这洞要是通西湖,太阳就打南边升起了!”张玉书你个超级猪头,居然也骗到我家十四头上来了?先吃一记“排山倒海”再说!

      同是做生意,可南北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正所谓“行商坐贾”,北方以京城大栅栏为例,那里的生意人都是坐在上档次的铺子或棚子里做买卖,所以他们可称为贾人,而到了南方放眼望去大部分是肩挑买卖,走街穿巷,卖的虽不是精致的玩意儿却是日常不可少的,况且这种经商方式流动性很大,行商是之妙便可见一斑。
      逛了许久,才见到一个市集,南方人含蓄,做买卖不像北方人那么大声吆喝,倒是常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我想,要是到了松江一带这种特有的现象就会发挥到淋漓尽致了。
      市集里的人熙熙攘攘,我环顾四周发现都是着粗布袍子的普通汉人百姓,而我俩的穿着实在太扎眼了,配饰华丽的旗装。
      十四看到一个卖动物的地摊便要拉起我向那边跑过去,我甩开他四下里瞥了周围一圈,小声嘀咕着:“俩爷们儿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么?”
      他笑着上下打量我,“有你这么俊的爷们儿吗?还奶声奶气的……爷劝你少说几句,露馅儿了可就不好玩儿了。”
      唉!要不是出门前及时发现手上的镯子,估计这会子已被人当怪物了。
      卖小动物的摊子前挤了不少小孩,大的不过十一二岁,小的也就五六岁,还束着总角。十四分开那些小孩,他这回不拉手了,改拽袖子。
      摊主是个穿藏青色粗布春衫的老婆婆,她抱膝坐在小凳上目光和蔼的看着我们,“二位公子定是生在好人家。这么好的衣裳,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到今天才算见到呢。”
      我们都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二牛,你看那只哈巴狗多傻,还流口水。”一个六七岁模样的男孩摸着自己的狗说着。
      扎着红色头绳的小女孩对更小的说:“我喜欢那只小鸭子,比我们家养的还黄呢,家里那只就知道吃!”
      很快我便在各色动物中发现了自己中意的动物,一只很卡哇伊的小狗狗,清一色的白,通体无杂毛,四只爪子上却有如梅花般的黑色斑点,眼睛炯炯有神,闪着黑珍珠般的光芒,只是有些胆小,在角落里蜷缩成线球状的一团,正欢喜地盯着它发呆,却见十四往我面前一挡像是要抓什么过来,再耐心地等他闪开的时候,那只狗狗已经不见了!如同施了乾坤转移大法,一眨眼的工夫那小家伙竟到了十四手上,正开心地舔着十四拇指上的扳指。小孩子看见了都拍着手唧唧喳喳地笑着起哄,“哦!哦!小狗子要啃指头喽!”
      十四被它舔得很自在,“呵呵,是只母狗,看见没有,我总是这么受欢迎。”我冷笑了声,“自恋狂。好啦,把它给我,是我先看上的。”
      十四托起小狗的头皱了眉看了许久,又凑近了上下打量着我。我被他看的很不自在,挤了眉回望他,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只见他又把小狗托到与我齐肩高的位置对老婆婆说:“您看她俩像不像啊?”
      老婆婆嘻嘻一笑,“是啊,真的很像!”
      “笑话!人怎么能像狗呢?就是说狗像人也有些牵强,根本就是两中DNA嘛!”说到这里我忙掩住口
      老婆婆对我笑说:“我是不大懂你说的那些道理,不过挑狗是有讲究的,都说狗和主人长得像便是缘分,处起来也融洽。”
      “真有这么神吗?”我不可思议地问着,老婆婆点点头,于是我转向十四,“听到没有?这狗注定是我的!你就只有掏钱的份!”他笑道:“原本就不想抢你的,只是买回去你可别有了‘新欢’便不待见我。”我不理他,只是开心地抚摩着小狗,蹭着它脊背上光滑柔顺的短毛,我实在太贪恋这种温暖的感觉了,把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抱在怀里还能感觉到它扑通扑通的心跳,感谢上帝,太美妙了。
      老婆婆接了银子连声道谢,我们临走的时候,她还没忘问了句:“俩位公子兴许是兄弟俩吧,看着倒有几分相象。”
      我干咳了声,抱着小狗转身走开,十四从后面跟上对我说:“叫哥哥啊!”我腾出一只手使劲扭着他的胳膊喊道:“去那边卖花的摊子!”
      一个时辰下来,并没买什么东西,平时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什么也不缺,再者看惯了家里宫里如山如海的金银器物、珍玩古董自然而然的就对这些粗制的民窑物件看不上眼了。没办法,纯粹由阶级身份决定,谁让偶们现在是吃着民脂民膏的大地主阶级呢?
      十四很大方,大方到令人乍舌,花钱时从不多想,只一把苏绣的团扇,老板看他穿着不凡便动了黑心要价三十两,而他居然二话没说就要掏钱!我实在看不下老板的侵权行为,便当着老板的面算起细帐揭了制作团扇的成本费。经商当以诚信为本,只图一时宰割的痛快,富贵是不能长久的。
      一路上都有人不怀好意的斜瞥我们,甚至还有人小声的议论着什么“鞑子”、“满狗”的话。如今已入升平之世,为何此时的人们仍然会对所谓的民族问题耿耿于怀呢?街上的女人很少,几乎都是男人在活动,除了几个穿着斯文的书生和乡绅,其余的人都显得皮肤黢黑面容苍老,时不时的还说些我听不懂的苏北话,在这些男人堆里来往穿梭着,心里不禁发虚起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十四的手,跟着他的节奏加快了脚步,好像只有他才能给我安全的依靠。十四似乎明白我的心情,便用力的回握过来,虽然我知道俩个“男人”这样拉着手叫人看见了会怀疑,可理智也有用完的时候,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吧?
      走得好好的,突然有一个瘦子分开后面的人群快跑来猛地撞了下十四的腰,十四一把抓住他欲兴师问罪,那人可怜兮兮地连声致歉,又是“祖宗”、“菩萨”的乱叫。我怀疑他是个贼,刚想发落他,便听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粗汉子喊道:“畜生!哪里逃!欠了老子的钱还想遛?”话音刚落,那汉子已是三步并两步地走来,就着那瘦子的脸“啪啪!”就是俩下嘴巴子,接着又是一阵猛踢猛打,周围立刻有人围上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而我怀里的小家伙也有些好奇,探着脑袋,不停地乱蹬四肢,很不安分。
      十四阻止道:“动用私刑与法不合,不如这位爷先将他扭送官府,再由官家做个明断,如何啊?”
      那汉子想了一下,便点头称是,旋即用自带的绳子将那人五花大绑了起来,一路骂着将瘦子押向南边去了。
      待人群见散,我问他:“疼吗?”他轻松地笑了笑:“没事儿,这点疼我还受得住!”他又看向南方,皱眉道:“若是刚才那小子撞的是你,哼!我可不会轻饶他!”我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眼里找到答案,但我更愿意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实际行动永远都比甜言蜜语管用!”说完我就抱着小家伙走开了。
      这个市集离焦山很近,只是要到焦山,必须渡船。好不容易找到渡口,只见船却不见船夫,看样子这是公用的。十四先于我跳上船,我有些怕水,何况这是古代,安全措施没保障,好几次伸脚要上船却害怕船会乱动,但不管怎样坚决不能再被他嘲笑了,于是深吸一口气,狠下一条心,一闭眼便跳上了船。
      “我不习水性。”一上船我便向他摊牌。
      “怎么?你不信我的撑船技术?”他站在我身后的船尾,撑起长杆问道。
      我抚摩着小家伙道:“我只是想让你专心一点,否则一船三命啊!”
      他听后笑道:“错了!是顶多一命!而且那一命是因为连狗扒式都不会!可怜可怜呐!”
      我强压下踹他的冲动,转而笑问:“胤祯,你喜欢听故事吗?”
      他道:“喜欢,小时侯常听保姆讲,而且听了就能做好梦。你讲吧,我听着。”
      “好!”我爽快地应了声,“话说钟南山上有一位仙人养了二七一十四头猪,各个都受到菩萨的点化因而神通广大。第一头猪会临摹苏轼的笔法,第二头猪会说洋话,第三头猪会飞……总之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但只有这第十四头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一直到一千七百零五年后的四月七日这天,他的兄弟们才终于看见他拜师学艺,只见他手拿长杆立船上不动,哥哥们等了半天的工夫他依旧没动。”
      “这头猪可真奇怪,是不是偷懒睡着了?”十四突然问道。他不说倒罢,此言一出我顿时开怀大笑,差点就要跳江了,天下竟有这么傻的家伙!
      “你笑什么?快把故事说完!”
      “好,好!我说,哥哥们不停地喊他,半晌,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来说道:‘嘘——我在听故事呢!’”说完,我变肆无忌惮地笑了,从来没有这么捉弄人,而且一捉弄就是个未来的“大将军王”,想到这里,顿生成就感,因而笑地更欢了,小家伙在我怀里也应景地叫了几声。我尚未缓过气来,便猛然感觉天旋地转,原来我们的船在江中间快速地打起了转儿!
      是十四干的!
      “喂!快停下!快停下!这样很危险!”我冲他喊道
      只听“匡当”一声,撑船的长杆被他使劲地扔到甲板上,十四一撩袍子从我身边跨过,找到我前面的位置,背着我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不远处鸟语花香,苍翠欲滴的浮玉山。

      “喂!就这么在江中心飘着很容易出状况的。”半晌,他还是没动静,只是埋着头不理我。
      生气了?可我又没错啊,如果他是为了玩笑而生气,我坚决不哄他。
      放眼望去,正当此时,对岸的焦山好似江中的浮玉,温润如洗,又如一簇青黛,漂浮在波涛之中,莺音娇软,绿影阑珊,江风吹来,沁人心脾,令人如痴如醉,云雾飘渺,宛如蓬莱仙境。江上船只来往穿梭,有满载旅人的客船,有简陋的渔船,还有富丽豪华的画舫,它们时不时地从我眼前划过,留下圈圈水波。船上人们嬉戏玩乐之声不绝于耳。此时此景颇为令人心动,如同展开的水墨长卷,只需寥寥写意,便可令人心魂飘荡。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应景地朗诵了一通,便觉神清气爽。我是想告诉他男子应有的气魄,至少辛弃疾是不会因为这点事便和区区女子怄气的。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尤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正当我等待十四的回应时岂料竟叫旁人占了先,只觉江中悠悠飘来一男子的声音,似曾相识,却辨不清晰。
      很快便见一架轻舟分开两边拥挤排队的船只由远处直向我们这边而来,船头站了位英俊青年,各着华服,眯眼看去,却是十三。十三背手站在船头,江风乍起,吹起摆角翩翩,眼中笑意盈盈。在他身后是十二,正襟危坐于舱中,闭目养神。
      “十三!十三!快过来!这边!”见是“救星”驾到,我简直兴奋得手舞足蹈,十三是个不拘小节之人,私下里从不介意我叫他什么。十三听到我的召唤便冲我奋力挥了挥手,后面划船的小厮动作也不自禁地加快了。
      十四这时掉转过头来斜瞥了我一眼,自言自语道:“叫得还真亲热!”
      我不理他,在气头上的人从来都不会说好听的。
      见是十三、十二他们来了,十四并不忙于行礼只是耷拉着脑袋蔫蔫地起身抱拳道:“见过十二哥、十三哥。”
      十二和十三都好奇地看了眼十四却没多说什么。
      我怕船乱晃,有些忐忑地扶着船桅缓缓行礼。
      十三忙挥手止道:“罢了!罢了!你自己也不觉着别扭,看看你这身行头……”十三没再说下去只顾着转头和十二偷笑。
      我拉了脸问道:“我看你们从象山码头过来,莫非真去了焦山?”
      十二肃容道:“正是!焦山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山裹寺’。古有焦光隐居于此,处处是绿林翠柏,古木奇藤,石径相连,钟声相闻,确是个参禅的好去处。”
      十三望向远处江中玉立的焦山道:“我去了汲江亭,登楼远眺,天水茫茫,还能看到有山鹰在脚下盘旋,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若不是你向我二人提起如此美景,我等怕要后悔终生。”
      “十四弟这是怎么了?一声不吭的,很是反常,莫非身体欠安?”十二突然问道。
      我笑道:“你十四弟是在耍小性儿呢,只因我说了个笑话,他便翻了车!”十三问起是什么笑话,我便向他们简要地说起,听后俩人都“哈哈”大笑,只有十四自始至终都扳着个脸。
      十三对十四道:“你也真是的,过年节的时候,老十说过更贼的,也不见你气,这会子倒和兰儿叫上劲了。”
      十四苦笑着小声嘀咕:“兰儿?哼!兰儿也是你叫的吗!”我很庆幸十三离我们的船还有些距离,应该没听见,可这个家伙怎么越来越偏执?我和十三交好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
      十二对十三道:“咱们一会儿不是去宴春吗?不如请他们同去?”
      我连连称好,正好肚子也饿了,反正和他们这些款儿爷混一块儿,不怕吃不到好的。
      十三提议叫我们乘他们的船,于是他二话没说便主动拉我上船。小家伙突然叫了声便从我怀中跳到十四身边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自得其乐。等我抖抖嗦嗦地站稳后,却见十四还是一脸不屑地坐在原来的船上。原本我是不生气的,只是觉得他很孩子气,过会儿也就好了,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很不给面子,而且在这等湖光山色中,是那么的不和谐。
      十二见状只好跳到十四的船上,亲自撑起长杆向十三摆手道:“你们先去叫菜,我和十四弟一会儿便到。”
      我们的船很快便驶远了,十二似乎不急于划船,而是边划着边耐心地跟十四说些什么,我望了十四许久也没见他偏过头来看我一眼,而是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出神地抚摸着。
      晚幕降临的时候,江上水气渐显,虽然薄如轻纱,却很难看透,飘渺不定。

      ____________
      TO:白日做梦,谢谢提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总忆当年携手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