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方百计》日见莲

2、第一章，涟漪（上）——初入警局

　　凌零在飞机上闻到的所谓熟悉的气味，说得一点也没错，以他从三岁开始混迹纽约各个角落坑蒙拐骗的丰富经验和敏锐的直觉，那种同类的举手投足间散发的磁场，让他想不发现也难。
　　到飞机降落到跑道之后，在他右边隔了走廊的坐位上，一名拿着PDA的年轻男子已经开始纪录着上钩猎物的电话号码，他早在三万尺高的时候就已经分发了假名片，那个什么全美五大投资公司的客户经理，凌零忍不住在心中竖了个中指，打算明哲保身先，毕竟初来乍到，也搞不清楚对方的来历，而且会上这种低级的骗术当的，基本都是心有贪念之人，怨不得谁。
　　飞机稳稳停了下来，旅客们也纷纷起身拿行李走人，凌零站起的时候随身的小牛皮包上滚落一样东西，随着惯性扑罗罗地停在某位旅客的脚旁，正待上前拾，那位旅客——正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香港老太太，已经吃力的弯腰握住那枚小玩意，抬起手朝向凌零这边，松开手指——
　　“KIRORO公仔？”有些发白的手心里安然躺着的，可不是一个绿绿的公仔？鼓着青蛙一样的眼睛瞪着它的主人，后方则是老太太满脸堆着笑意的皱纹，“我的孙子也很中意，家里都是。”
　　凌零低着头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用拇指拨开匙扣，重新挂回包上，飞快而轻声的说了句：“多谢。”顺手拨弄一下挂件，KIRORO就吐着舌头凌空晃荡着。
　　内心简单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有了决定，借着排队朝门口走的时机，凌零刻意走到老太太身后，假装拿起手机在耳边低声讲电话，却探了探身子，凑到老太太耳边：“太太，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个骗子，美国警讯每年暴光被骗的相似案件就有上万，如果他再打电话骚扰，要记得报警。”
　　老太太显然听力还好，听到这里，表情讶异中带了几分感激，脸微微朝后点了点头，这时走在前面的骗子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回头警惕的扫视了一下舱内，凌零佯装讲电话，老太太亦镇定自若的握紧老先生的手臂，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下了飞机便各走其道，凌零拖着空荡荡的行李箱像任何一个归港的旅客一般走出机场，意外的发现机场外居然停了几部警车，作为一个职业老千，看见警察就退避三舍也是行业内亘古不变的规则，凌零一看几个穿着制服的香港警察朝他的方向走来，第一反映是转身便走，不过他还来不及抬腿，右肩就撞上一个人。
　　“对唔住——”随口说完道歉，手臂却被对方拽了个紧实，带着满眼的困惑凌零这才收回飘忽的目光打量起钳住自己的人，咦，方才飞机上的邻座，那个黑色衬衫？
　　“麻烦你去警局协助调查。”那个人的表情却好像在微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是西九龙警区反千组高级督察方若希，”边说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证件佩带在衬衫的左胸口袋上，凌零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对方继续保持微笑的说，“在飞机上的那个老千，我们警方已经盯了几个月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提醒受害者，否则那位老太太也不会一下飞机就报警，我们也没有办法顺利逮捕他们。详细情况，你愿意跟我们回警局了解一下么？”
　　凌零就差挥舞双手说NO了，一边感叹老太太的法律意识还是不弱的，不过听完对方的说明，他已经控制住表情，只留了那么几许吃惊，客气的表示自己才下飞机还要回家，家人会担心，不过那个方若希显然是真的很想把他带到警局去，手上的力气哪有一丝松懈，基本上完全无视了凌零的十几个不去警局的理由和二十种必须立即回家的借口，推着肩膀抓着手臂将人塞进了警车。
　　凌零边系着安全带，边无语的想着，刚到香港就进警局，怎么看都不像是好的预兆啊。
　　脑海里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凌零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不是向风就是向雨的，也好，接了再说。
　　“喂，我刚下飞机，还有点事情处理，一会儿再打电话回家。恩，放心，一切安好。”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是向雨小心翼翼的声音。
　　“怎么啦？”凌零飞快的瞥了一眼后视镜，开车的阿sir很专著的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副驾驶上的方若希抱着双臂闭着眼。
　　“亲家那边刚才打电话确认你到港的时间，说要亲自会会你呢。”向雨所说的“亲家”，是凌零他们三人之间使用的语言，特指雇主。
　　“你男朋友的家人也太客气了吧？”凌零面带淡淡疲惫的笑容，“不过现在你大哥我因为助人为乐，要去警局协助调查，所以今天的接风宴，怕是去不了了。”
　　“啊？警局？”那边向雨的声音果然一下变了调，凌零简直可以想像她捂住话筒转告给向风时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喜剧效果。
　　这么说着，前排的方若希方sir睁开了眼睛，嘴角也扬起，透过后视镜跟凌零目光交错。
　　“是啦。”凌零移开视线，没好气的说，“谁叫香港警察那么热情呢？不多说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我整个都成僵尸啦，回头再讲吧。”
　　说完收了线，脸转到一侧开始假寐，可惜没几分钟，车便停了下来，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凌零张开眼，方若希正拉开后车门，站在太阳底下朝他扬扬眉，凌零抬起右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撑起身体挪下车。
　　啧啧，多少年没进警局了，不管此刻进去的原因是好是坏，凌零内心无法抑制的感慨，真是出师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