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的秘密》环环相扣

29、第 29 章

　　2010-09-24

　　吃过晚饭，妈妈一如既往地拖我出去散步，嘴里还不住地拿书上看来得话教训我，“‘老年人在运动，中年人在觉醒，青年人在睡觉’，你再不动出门得用起重机来掉你······”
　　再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我跟着一起出了门。同行的还有邻居的大伯和大妈。
　　热了好一阵，终于在今天有了变天的征兆。天上的云厚厚的，沉得就快歇在屋顶上。谷子的收割已经到了尾声，燃烧稻梗的烟雾铺天盖地，把人都给逼出眼泪来。晚饭时候一阵急促的小雨让尘埃沉淀了不少，空气有股灼烈的味道，却是感觉得到的清新。
　　挟着伞，我们出了门。
　　这是一条连着另一个小镇的马路。车不多，却因为修整没几年还相当平坦。时令入夏之后每到傍晚都会有牵着蹦蹦跳跳小孩的大人或者挽着手的中年夫妻或者邻居们结成的队伍沿着这条路散步。今天天气估摸着要下雨，路上除了我们再没有别的人。
　　没走多远，漫无边际地几句话刚酝酿出闲暇心情，豆大的雨滴接二连三地砸下来，慌慌忙忙钻进妈妈的伞下往回走，没几步，雨停。
　　几个人笑着又折转。伞还在手里拧着，生怕雨又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割谷机近几年越来越密集，原本大半个月的收割如今只消三五天，稻田里就只剩下稲桩。路旁稻田里及膝的稲桩掩饰不住宽厚的车轮印。“现在机器方便又轻松，以前的什么拖拉机板车都没见有人用了。”大伯的感慨引来好几声附和。
　　不远处一户人家正心急火燎地“抢暴”，紧挨着马路的道场上谷子堆成丘，年轻的媳妇撑着蛇皮袋让婆婆一箕一箕地把谷子往里装，门内外奔走着扛谷的是两个年轻的男人。
　　不知道谁先开了口，三个大人说起了抢暴相关的话，妈妈的笑话让我忍俊不禁，“抢暴的时候老头子拦门一坐，都不许进，儿子着了急问怎么回事，老头子说，‘你小的时候也坐这里拦着不让我进，现在我也来拦你’······”大妈和大伯哼哼哈哈笑了好一阵，又接着附和，“我那原来才叫抢暴呢，雨太急，装包的逮着一个人就直接往肩上堆，抢了一回我睡了好几天。”
　　······
　　我从来在这样的场合里都是缄默不言。拿这些纯朴劳动人民孕育出来的眼高手低的书生意气在这里指点江山明显不是件合时宜的事。我只是静默地想要把这宁静的时刻沉淀在心底。

　　2010-10-01

　　被一阵噪杂的广播声吵醒。爬起来拉开窗帘一看，一个中年女人推着一堆物品边走边唱，时不时有人过去投币传来一声谢谢，待歌曲切换的时候她说，“虽然我弟弟的双腿不能直立行走，但他并没有失去直立行走的勇气，现在大家听到我的歌声，希望大家能够伸出援助之手。”我这才注意到她旁边的那个，人。对，是人。因为没戴眼镜，咋一看我竟把他当做了那些流浪杂耍人喂养的猩猩猴子一类。当他们姐弟两继续往我家楼下的方向走了一段，我才真正看清弟弟是怎么样走路——他仰着头探路，双手按地面，左腿支着腰向前拱着，弯曲的右腿掉在裤管里荡前荡后，每走一步都侧身看看，有没有跟姐姐拉开距离。
　　今天是国庆，尽管临近傍晚但街上的人还没有全部散去，姐姐频繁的谢谢声颇能给我安慰。每每遇到这样真正不幸的人，我都想做些什么。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没有独立收入，拿父母的血汗钱去献爱心？我的家庭并不富裕，这样一次大方的爱的奉献那意味着我下一个月将更加拮据。所以，只能远远地看着，羞赧地摸着自己的口袋，埋怨我们的政府，不能让他们生活有所保障。
　　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从街头往里走，大多数门面原本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老板在他们就要到自己门口的时候转身进了屋。我完全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我的妈妈，也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亲身体会过他们在批发市场一块五毛地跟人砍价，体会过他们在菜市场一毛两毛地跟人计较，体会过他们因为没有生意愁眉不展的脸，体会过他们在我们回家的时候掰着手计算接下来的钱要怎么分配才够用······也许那一块两块并不影响什么，可是那也是他们一分一离积攒着并算计着用处的钱，我们没法怪他们的冷漠。
　　我想起根据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萧伯纳的戏剧《匹格梅梁》改编的影片《窈窕淑女》中，卖花女的父亲在向两位语言家所要钱财时那一番言辞掷地有声的言辞：“对，我没有良心。我问你我算什么？我是毫无价值的穷人，就是我。这意味着我一生都在对抗中等阶级的道德观，如果任何情况发生了，那么永远只有一种情况，你没有价值，所以不能给你。而我不假装是我应得，对，我是不应该这样。可是，我就是这样，我喜欢。”贫穷陨殁道德。
　　李泽厚先生认为，粗朴而贫乏的物质生活更容易催生一种精神的追求。可是在这里，在这样一群人中，作为父母作为子女的他们已经被生活被岁月夺走了对个人价值的追求，他们唯一的愿望是挣足够的钱让一家人能够很好地生活下去。他们不能算是贫困，可真的说不上富裕，这样的拮据让他们对除自身以外的事漠不关心。可这是他们的错吗？
　　那对姐弟渐渐走远，依稀还能分辨出歌词：“人生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