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杯酒江湖

1、归程

　　林笙走进这个小镇的时候，天空正飘荡着绵绵细雨。
　　时值深秋，街面上一片萧索，临街的店铺关门的居多，行人也多是来去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个衣衫褴缕的陌生人。
　　雨势渐渐的大了些，冷风一吹，让人更难忍受。林笙慢慢的蹩过街角，看见一家敞着门的酒楼，似乎并无伙计在门前招呼，便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楼上正唱着戏，店堂里稀疏几个客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两个店伙靠着廊柱打盹。林笙捡了张最偏的桌子坐下，好歹能熬过这雨停了．
　　台上演着<大登殿>,王宝钏锦衣华服,眉开眼笑的唱:“金牌调来银牌宣,王相府来了我王氏宝钏。观只见平郎丈夫，头戴王帽，身穿蟒袍，腰系玉带，足蹬朝靴，打坐在金銮。这才是苍天爷爷睁开龙眼，再不去武家坡前去把菜来剜。”　
　　台下便一叠声的叫好。便有一个女子，手上托着一个铜盘来讨赏，头发已是斑白。看客有的丢几枚铜钱，有的只是拿目横她，却不置一文，她也笑笑，转身自去了。
　　便有两个多话的，在身后窃窃的笑：“这样的人，哼，丢人现眼！”
　　雨渐渐停了。林笙依旧小心翼翼走出去。
　　一座座连脊高宅走过去，路也越走越荒凉，等林笙停住脚，眼前是一户荒废已久的旧院。大门早已没有了，满院的蒿草衬着残墙，有乌鸦栖在庭中的梧桐树上，冷冷的盯着他。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林笙不由自主的往里走，穿过密密的蒿草，站在东边的耳房前。
　　房中一灯如豆。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女子盘腿坐在一领旧席上，身前放着一架纺车。她低低的咳着，费力的摇着纺车。灯火明明灭灭，照着她的身影忽隐忽现。
　　林笙忽然想起来了。
　　他大喊：“小艾！”
　　她花白的头抬了抬，看见凄厉的风把满院的枯蒿吹得伏在地上。
　　是明媚的春天罢。小艾穿了一身浅绿衣裙，笑盈盈的站在他面前。
　　父亲捣着手杖，怒冲冲的说：“打，打死这不知廉耻的婢子！”
　　母亲絮絮的劝：“笙儿，你爹已经应下了。若是你出国学成归来，就让小艾嫁给你。”
　　汽笛在遥远的异国鸣起时，林笙在船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游荡过一座座陌生的城镇，游荡过一条条河流，无望的寻找着回家的路。有人在那儿等着他。
　　多少年过去了，他几乎要把一切都忘记了。总算找到了回家的路。
　　天晴的时候，有人发现住在林家废宅的那个老女人死掉了。僵僵的躺在一领破席上，脸上挂着一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