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等我回来（宁怀宣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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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行船靠岸，温汲就疾步上前，不待船上那人下来，他就嚷道：“怀宣！”
青衣客缓步而来，面色有些苍白，见栈桥上大步流星而来的温小侯，他只微微笑着，一面也就迎了上去。
马车是早就备好的，温汲也不多说，直接拉了宁怀宣就上车去了别院，说要好友先歇息，回头就把大夫招来。
宁怀宣在马车里小憩养神，听着温汲与戚祁说话，一个语调沉沉，一个却是含笑，截然不同的反应。
“怀宣？”见宁怀宣靠着车厢壁像是睡过去了，温汲便推了推他，见那人睁开眼，他才放心道，“到了，进院子里再睡吧。”
从帝都南下，这一路旅途其实并不劳累，只是宁怀宣知道自己不适合长途跋涉，尤其是在春季，旧疾复发得最是厉害，若不早些避开易慎，他身子虚得下不了床的消息要是被那人听见了，就又是一番动静。
那年宁怀宣第一回来江南就直接病在了床上，他只说是水土不服，由大夫开了药躺了几天就开始着手处理官员结党的案子，好在身边有个温汲，他行动不便却有这么个人帮着，案子解决得还算顺利。
只是那会儿宁怀宣大半日都需得在床上呆着，教温汲看了很是担心，就让他别回帝都了。
“易慎在帝都等我回去呢。”
明明是他自己从易慎手底下逃出来的，偏偏还要这样说。当时温汲看着他就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无奈事实就是这样发展了，宁怀宣做的事，哪一样不是为了那个易慎，偏偏帝都的太子爷从来不明白。
大夫说宁怀宣的病经年累月下来要彻底根治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好好调养着，还不至于出多大的纰漏，千万不可以再过度操劳。
宁怀宣点头称是，但回头就又把大夫的话都抛去了脑后。
温汲说宁怀宣是死脑筋，宁怀宣就笑笑，只要来了江南，只要身子好一些，他就必定要出去走街串巷。
宁傻子说，易慎想来江南看看，一直没机会，所以他就代易慎过来了，把看见的、听见的都记下，回头整理成册子交给易慎，也算是对易慎这么多年来的答谢。
“谢什么？”温汲扬声质问道，“就他做的那些事，还要你谢他？怀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自然不懂。”戚祁摇着他的金边折扇站在温汲身旁，笑眼看着宁怀宣。
有时候，戚祁比温汲更明白宁怀宣的想法——易慎对宁怀宣的好，旁人体会不到，就跟温汲对戚祁的好，也不是其他人能看明白的一样。
跟易慎来过江南后的第二年春天，宁怀宣照旧过来锦城，名为视察，实则养病——病情比去年更严重了。
“宁相真不打算把这病的情况告诉皇上？”那头温汲才出去，戚祁就进来了，看着卧在榻上的宁怀宣，忽然这样问道。
“告诉他做什么，平白惹事了。”宁怀宣哂笑道。
“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要是宁相在江南出了事，回头一个消息送回帝都，最伤心的怕就是皇上了。宁相的心思戚祁大概明白，只是两人相待，难道不是该坦诚以对的吗？”戚祁看着宁怀宣气色不佳的脸问道。
“易慎知道我病着，这不算欺瞒。他也只要知道这些就可以了，再多的，只会教他不安生，他这个皇帝做着说容易不容易，小时候费了多少劲才把他的心思从玩乐上给掰回来，别再教他分心了，那我就是罪人了。”宁怀宣眉间的沉沉神色与唇边牵动的轻微笑意组合在一起显得有些微妙，“这样就挺好，每年过来江南我也当是给自己休养的时间，免得见了易慎，整个人病怏怏的，也教他不痛快。这病挨一挨也就过去了，不打紧的。”
戚祁回头看着宁怀宣书桌上那一叠书信，笑道：“我看有人恨不得把整个帝都都搬来这里，免得书信一封一封地往江南送，却不见宁相回去。”
“一定会回去的。”
每回都是这样，等这春天过了，就回去，还易慎一个全然无恙的宁怀宣。
然而这一回，似乎有些困难了——病情几乎每年都在恶化，今年春季来势更汹，调养了这些时候，现今已经初夏，宁怀宣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
宁怀宣握着从帝都送来的书信，这么轻飘飘的一摞纸，他拿在手里也觉得沉甸甸的。纸上的字迹已经非常熟悉，但这会儿看着怎么就跟浸过水化开了一样模糊不清呢？
温汲推门进来，瞧见宁怀宣痴痴地看着那些书信，心头忽然冲撞起一股恼意，他上前将那些纸从挚友手中抽了出来，正要丢出去的时候，恰见戚祁站在门口，手里的动作也就随之停了下来。
“温汲你这是何必？”戚祁将纸张从温汲手中取下交回到宁怀宣手中，看着青衣客已经消瘦许多的面容，蹙眉道，“宁相还不打算把实情告诉皇上吗？”
“来不及了。”宁怀宣摇头，将那摞纸压在枕下，勉强撑起的笑意却丝丝祥和，道，“看来是要劳烦两位将我的骨灰送回帝都了。”
“宁相竟然狠心至此？”戚祁的眼光瞬间变得悲悯——在可怜易慎呢。
“运着条尸体回去多麻烦，带个匣子就方便多了。”悲凉之色从青衫男子眉间淌了出来，将唇边笑意也浸染得一片凄楚。
“命都留在这儿了，还回去做什么？”温汲恼得重重坐在宁怀宣身旁，还想继续破口大骂，但见着认识了这么多年的这个人第一次用如此恳切的目光请求自己，有多少对易慎的不满也都被压制住了，最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不是他狠心，是不想让易慎看见他这会儿的样子，不说骨瘦如柴，但在易慎看来一定“面目可憎”，那个人见了一定要难过的，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有些事，是即使化成了灰，也还依旧刻骨的。
“随便找个理由给易慎，别说我是给病死的，也太不中用了。”宁怀宣道。
“你说的我照办，到时候回了帝都，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少。”温汲气得拂袖而去。
“宁相别将温汲的话放心里，他什么样的人，宁相最清楚。”戚祁宽慰道。
就是因为对温汲知根知底的，宁怀宣才要那样嘱托，但方才温汲的样子就是对他一再的隐瞒给出的回绝。温汲对易慎的不满就像他长年累月的病一样，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平日可以忍着，但真要爆发起来，怕谁都拦不住。
见宁怀宣阖眼不语，戚祁也不多留，收了手中的折扇就此离去。
房间里静得可以教宁怀宣听见自己此时的呼吸声，就是这会儿身边少了个人，过去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身边多会有易慎在的。
旧年时光渐渐在眼前浮动，从小到大，那个人的身姿在自己记忆里总是这样深刻。不怪易慎对他不细心，是他对易慎太周到了，才教那人养成了习惯，以为他总会在，两个人总会在一起。
只是这一次，不是他不想回去，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尽了，只能到这里了。
冬天的时候他跟易慎在雪地里写字，那时他手里拿着枯枝写写画画，依着心意写下了易慎的名字，知道那人心里还想着他来江南的事，便又在后头加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等我回来（宁怀宣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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