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美人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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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六艺馆里等候先生前来授课时，卓子雯心里别提多美了，总算是顺利蒙混过关了。
这时耳畔众弟子们的窃窃私语声蓦地停住，门外走进一人来。卓子雯抬头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来人轻衣缓带、长发未束，眉宇间英气逼人，不是子房是谁？
张良走进来，拿起名册看了看，半晌，开口唤出一个人名：“子雯。”
卓子雯还愣在那，一点反应也没有。小福连忙捅了她一下，低声提醒：“先生叫你呢。”
“啊？！”卓子雯如梦初醒，一下子跳了起来，“我在。”
张良看着她，缓步走到近前，“被点名的弟子只须答‘到’即可。”
“你……你就是……”忽然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她盯住张良，“三师公”三个字憋在嘴里，再也吐不出来。
“我就是。”望着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张良忽然有点想笑，他转身走回，经过她身侧时，轻声道了一句：“没想到么，雯师兄？”
最后的那个称呼几乎是低不可闻的耳语。不再去看她，张良将手中名册交给点名弟子，“子雯你可以坐下了。这一节的《论语》由我为大家讲解。”
卓子雯坐回位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整整一天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直至晚间回到房间。
“气死我了！”卓子雯一进屋就开始发作。因为对卓爷儿子的特殊关照，颜路令人给她们俩在三省屋舍后面安排了一个单间，这样一来甚为方便，她两人自然愿意。
“嘘！小声点，我的小姐。”
“今天那个什么子……子房，根本就是存心戏弄人啊！”
“三师公只是开了个小玩笑，小姐你犯不着这么大动肝火吧。”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肯定怪我早上冲撞了他。”
“人家可是三师公啊，这点小事怎会记怪？早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卓子雯撇撇嘴，刚要说话，忽地醒悟过来：“什么呀！他是‘大人’，那我是‘小人’吗？”
小福赶紧赔笑：“不是不是，我是说咱们混进来不容易，小姐你用不着置那些无谓的闲气。”
卓子雯“哼”了一声，侧过头去以手支额。小福见她不再言语，便自去整理床铺，过了半晌，忽听她幽幽叹了口气，便问道：“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小福。”卓子雯望着外面的暮色，低声问道：“你说儒家有这么多弟子，到底哪个才是林家哥哥啊？”
小福听了停了手里的活计，“哧”地一声笑出来。她自是知道小姐口中的这个“林家哥哥”就是卓爷的生死之交林老爷府上的三公子林清。
他两人是世交，卓爷和林爷是磕头拜把子兄弟，林老爷早就有心结一门娃娃亲，奈何林家三位都是公子，而卓爷爷只有一个儿子，只得作罢。但不久后卓夫人再次怀孕，林老爷便托书与卓爷，言道：“若尊夫人诞下千金，便为我林家之妇。”
十月后，卓夫人果然产下一名女婴，就是卓子雯的妹妹，取名诗雯。林老爷闻讯大喜，立时命人备下文书聘礼，亲往卓府下聘。老友相见十分欢喜，卓爷自无不许之理，于是卓诗雯从一出娘胎便与林三公子有了白头之约。
“到底还是想他了不是？你小时候不是见过他一面吗？”
“哎呀！那都是十二年前了，那时候我才五岁好不好！”卓诗雯一脸无奈，“谁知道他现在变了什么鬼样子啊。”
“肯定是……”小福过去，凑到她耳边，笑：“比小时候更俊了。”
卓诗雯瞟了她一眼，嘴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就会拿好听话来哄我。”
——“林家哥哥、林家哥哥……你等等我啊！”
六七岁的男孩子跑在前面，那个身穿红绫小袄的女孩追在他身后，稚嫩的童音不停呼唤着。跑着跑着，忽听后面“哎呦”一声，男孩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女孩摔倒在地，不由撅起嘴，只得折返回去，一边扶起她一边埋怨：“不是告诉你别追了吗？你们女孩子真是麻烦……摔着没有？”
五岁的卓诗雯一把拉住他手，“嘻嘻……我抓到你了，不许再跑了哦……”
一旁的树荫下，卓夫人含笑望着那一对绮年玉貌的孩子嬉戏打闹，目光里是满满的温柔宠溺……
“林家哥哥……”轻唤着这个幼年时候的昵称，卓诗雯颊边掠过一丝淡淡的清浅笑意。
***
“子房，你安寝了吗？”
月华如水，颜路踏着这满地的轻柔月光，来到张良屋外叩门问道。
“没有，门没锁，师兄进来吧。”
张良正一边沾着药酒，一边往自己肩上涂抹。颜路进来正看见这一幕，不禁愣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甚是尴尬。
见他来了张良便停下手，抬眸看见他脸上的神色，暗暗好笑，“师兄来了，坐吧。”
“子房，你怎生弄成这般模样？”
张良瞟一眼肩上的瘀伤，好看的眉微微蹙起，轻轻地抱怨道：“唉！别提了，今早路过回廊，正好跟人撞上个满怀……”
“是哪个弟子？这般莽撞。”
张良笑了笑，起身拉上衣服，系好腰带。颜路见他不答，便问道：“可还疼么？”
“无妨，早就不疼了。”
“子房，今日那新来的几名弟子资质如何？”
“尚可。”
“那位卓家公子，如何？”
“你是问……”张良已经穿好衣服，起身拂了拂下摆上的褶皱，“卓家姑娘？”
“什么？！姑娘？”颜路大吃一惊，卓家的明明就是一位俊秀公子，怎么子房却说他是个姑娘？
“师兄没看出吧，她并非卓子雯，只是女扮男装罢了。”
“那她是谁？”
“她是卓子雯的妹妹卓诗雯。早在她进小圣贤庄前，我已经把卓子雯的底细打探得请清楚楚，他这个人平素不学无术，专爱吃喝嫖赌，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像他这种人怎会诚心来小圣贤庄求学？”
“……你早就知她是女子？”
“本来也不知道，不过今早在回廊一见便知道了。”当下将自己前往六艺馆却意外地撞上了卓诗雯之事说了一遍，当时她猝不及防地“啊呀”叫了一声已经露了女子声音。
颜路听了俊眉紧蹙，思忖半晌说道：“这可如何是好？男女授受不亲，倘若被人知道……子房，不如赶紧把她送回卓府吧？”
张良摇头，“现在把她送回府只会引来更大的乱子。既来之，则安之——至少卓诗雯总比卓子雯好管教得多。”
颜路略一沉吟，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幸好已将她两人安排进了单间，于是说道：“可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怎生想个法子才好？”
“只有一个法子。”
“哦？”
“她自己提出回去——这样既顾全了体面，卓爷又没法怪到咱们头上。”
“她会自己提出？”
“师兄仔细想想，卓诗雯是谁？那不过是个千金大小姐，平时在家养尊处优，娇贵惯了，在这里既没人伺候又没有锦衣玉食，只须多加些时日，她多半便会知难而退，若到时她还不肯走，我也自有计策。”
颜路缓缓点头，他素知张良足智多谋，他既如此说想必心中早有计较，于是放下心来，便要转身告辞，却忽觉腕上一紧，手已被张良抓住，颜路一怔，愕然：“子房……？”
张良就那么看着他，嘴角边一抹笑意慢慢蕴起，“师兄，你我已好久没有对弈了吧？”
颜路点头，不动声色地将手腕轻轻抽回，“那么改日……”
“师兄……”蓦地开口打断他的话头，“今晚甚好。”
月光那么凉，浸得他声音里都有了些温软的笑意。抬眸对上男子带了一丝请求的目光，颜路不由得暗叹了一声：自己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办法拒绝这个师弟的请求呢。记得当年初见他时还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童，不想一转眼已变成今日这般飘逸脱俗的俊朗男子，光阴真是转瞬即逝啊……
颜路抬眸，忽也展颜一笑，轻轻道：“好吧。”
“今番若是子房侥幸得胜，师兄可要认罚啊。”
“子房想要怎生罚我？”
罚什么？张良偏过头，仔细想了一想，微微一哂：“也没什么，只是子房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想请师兄解惑。”
“哦？是什么高深问题，怎未去请教师叔和大师兄？”
“因为这个问题只有师兄可以为子房解答了。”张良说着微微一笑。
“……”颜路满腹疑惑，正要再问，对面的男子已经摆好棋局，示意请他先手。
暮色低沉，一袭明黄烛光，将棋盘边两人的身形轻柔环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美人博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