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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死亡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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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把妈妈给气哭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我恶狠狠地瞪着眼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很不客气地说着。
“小莲,别这样,毕竟他……他是你的爸爸呀。”
“我爸爸?!开什么玩笑!他配吗?他配吗!”
男人用右手食指扶了扶眼镜,冷笑着说:“我当然不配,如果不是这女人纠缠不清,我也不愿出现在这里。”
“该死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她有多爱你,你知道吗?!她爱了你整整20年呀!”
声嘶力竭的冲着屋子里的男人喊着,一心只想为身后默默流泪的女人做点什么。
“爱我?她爱我,我就一定要爱她吗?”男人反问了一句。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这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只知道,妈妈很爱他,不顾一切地爱着他。
“你知道吗?你妈妈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亲妹妹!你懂吗!就因为你所谓的爱,我的母亲险些被活活气死!就因为你所谓的爱,我的未婚妻离开了我!如果不是看在兄妹的情分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们!”
男人卸下了伪装用的面具,呼吸急促地说出了真心话。
可是这话,字字伤人,句句夺命。
妈妈听完这些话,一下子就跪坐在了地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她深爱着的男人,泪水沿着脸颊慢慢滑落,牙齿却紧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可是她爱你呀!”
我慌了,妈妈现在的脸色就像死人一样苍白。
难道,难道妈妈这样爱他还不够吗?
男人嗤笑道:“爱?爱不是一切!”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妈妈,接着就走了。
步履匆匆的,仿佛是要逃离这屋子里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转身,看见妈妈痴痴地望向那人离去的方向。
就这样,我静静地看着妈妈,妈妈静静地看着门口,没有一个人说话。
满脸泪痕的她从没说过一句怨怼的话。
她总是满怀期望地等着那人到来,再伤心落寞地看着那人离去。
“妈妈,我们离开这里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好不好?”
妈妈,你知不知道,看到这样的您,我的心就会好痛,真的好痛。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不值呀,他不爱您!而且,他说得很对,或许爱真的不是一切。”
求您了,忘了他吧!
“哥哥说,爱不是一切。可是他不知道,我的一切只有爱。”她仍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说着。
“不是的,您还有我呀!他不爱您,我可以!所以,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忘了他,让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我哀求地说。
“不、不要,我离不开他,我做不到,做不到……”
我用力摇着她瘦弱的双肩,真希望这样就可以把她摇醒。不甘心地喊着:“妈妈,你清醒一点!值得吗?就为了那个该死的混蛋……”
“啪!”
清脆的响声,我立刻感到左边脸上火辣辣的。
“为什么?”我用手捂着脸,语调平稳而诡异地问着。
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对我红过脸的妈妈竟然打了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
她满脸吃惊和不忍,“对、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真的!”她顿了一下,“你也是十三岁的大孩子了,该懂事了,他毕竟是你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的喊声打断了,“够了!毕竟什么?就为了那个人,您竟然打我!”
我一边大喊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出了屋子。
一路上只是拼命的向前跑,不顾妈妈的喊声,漫无目的地跑着。
“哧——”的刹车声从身后传来。
我蓦地停住了,心里莫名地紧张了起来,也不敢回头。
“啊!出车祸了!!”
“是个女的,好像快不行了,快打120,叫救护车。”
“唉,这个女人怎么突然就冲到马路中间去了呢?”
“可惜了,刚才还好好的人现在就……唉……”
“她刚才好像在追什么人,所以才会……”
人群的议论声,汽车的喇叭声,救护车呼啸而来地鸣声,一起涌进了我的脑子,快得让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身体就像进了冰窖似的,刺骨的凉意袭来,像是要把全身的血液冻结住似的。
真的好冷呀……
不敢回头,却终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足以使我感的窒息。
身体里的某样东西也跟着破碎了,残破的碎片扎的我全身都在痛。
但这些也比不上胸口的空洞带来的恐惧……
这不是这的!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可是,那倒在路中间,躺在一片猩红中的人又是谁呢?
那在白衣上一点点盛开的殷红又是什么呢?像彼岸花一样美丽,摄人心魄,但却透着森森诡异……
双唇不停地翕张着,竟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夏莲,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花是彼岸花,日本花语好像是‘悲伤回忆’什么的。”
“彼岸花?好奇怪的名字。”
“奇怪?怎么会!彼岸花叶落花开,花谢叶发,生生相错,如此轮回,永不相见。”
“哦,所以才会被叫作什么‘彼岸花’吧?”
“嗯,可能也是因为这些,在日本,人们觉得它是死亡与分离的象征。”
“人类就是这么无聊,一枝花能代表什么!”
“切,这叫浪漫,不懂了吧!不过成片的彼岸花开的时候,真的很美,如火如荼。夏莲,以后我们也去种一片彼岸花吧!”
“没兴趣!”
…………
草莫见花莫见,如血一般绚烂鲜红。
悦晴,这就是你曾说过的彼岸花吗?
我现在看见了,那妖艳的花枝摇曳着、狂舞着,就在妈妈的身边盛开着的死亡之花。
“死亡之花!”
猛地睁开了双眼,惊出一身冷汗。
坐在床上,伸手擦擦额头的细汗。
我知道,我还没有死。
不过,人在濒临死亡的瞬间,竟然真的会回顾一生中最难忘的事。
那个叫罗杰卡兰·西德尼的冰山说,没有过去的人是残缺的,只有过去的人是可悲的。
那我呢?
我希望它全部消失。
不,确切来说,我希望我也能连同那些记忆一起消失。
我的出生是不被祝福的,就连神也不会怜悯我。
像我这样的禁忌之子怎么能出生?!
我只知道,在我出生后,那个男人就变得滴酒不沾,别人问他时,他总会半开玩笑地说,酒能乱性。
说明白点,就是妈妈把他灌醉了……才有了我,不然,那人怎么会……
呵呵,一切都是我的错。
如果没有我,那个人就不会这么讨厌妈妈了。
如果没有我,妈妈也不会被爷爷赶出家门了。
那个人没有错,因为爱是不能勉强的,就像我不能逼着他去爱妈妈一样。他说过,爱不是一切。
妈妈也没有错,因为若是爱一个人的心情是可以控制的、可以收放自如的,那就不是爱了。她说过,她的一切只有爱。
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
《圣经》中说,人有两种罪——原罪与本罪。
人一出生就带有“原罪”,这是会把人引向罪恶的深渊,又是使人难以自拔的原因。
而害死了妈妈,是我的本罪,是我今生所犯的罪,就算我如何忏悔,也不能得到宽恕与救赎。
轻轻地闭上眼睛,再也不愿去想那些往事。
虽然是在逃避,但却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总之,能逃多久就多久吧,一切都无所谓了。
就在这时,“吱”的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