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人伴桃花

4、巧克力

　　那女人的肚子已经看得出来了。她看到油腻的食物就呕，所以，即使大过年的，我们也吃得很清淡。并且一直由我掌厨，因为女人近不得油烟味，女人的女儿根本不会拿锅铲。
　　草包问我寒假干什么，其实对我来说，寒假还不如不来的好。我得买菜，煮饭，还得洗一家人的衣服——我们家是没钱买洗衣机的。那个半年前还一脸慈母样的女人自从怀了孩子后就成姑奶奶了，并且最近很暴躁。
　　除夕的前一天我去大壮家玩。大壮的妈妈在做肉丸子，我和大壮在房间里打游戏。回家前他妈妈留我吃了两碗肉丸。他妈妈做的肉丸真好吃。
　　回到家里的时候他们仨居然不在。我择了菜，将一条鱼清蒸了，他们才喜气洋洋地回来，提了一堆的购物袋。我将菜摆好，女人才仿佛看到我似地，说：“阿布啊，你今天去哪里？我们今天上街买新衣服，可惜你不在，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尺寸的。”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假惺惺的女人。吃饭的时候，我将一条清蒸鱼吃了一大半，他们也没人敢说我。
　　晚上睡觉前，女人的女儿在那儿喜滋滋地试一件红色的棉袄。文凭早就躺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后来她上床了，她的脚用热水泡的热乎乎的，被窝里一下子有了热气。
　　初一的时候，父亲给了我一百块做压岁钱。第二天我去外贸店买了一件棉袄和一条牛仔裤。我最近又长高了，以前的衣服再也穿不上了。
　　或许，当我能自己独立赚钱的时候，便连这一百块也用不着了。
　　终于开学了。草包穿的不那么花枝招展了。或许别人以为他穿的更素了，但我看得出，他是穿更大的名牌了。
　　他抽屉里有很多杂志，有一些是专门的服饰。以前是中文版，现在都改英文了。
　　草包看到我，说：“男人，你怎么又长高了？”他的眼睛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圈，然后笑着说：“不过男人不愧是男人，胸部还是一如既往地平啊！”
　　他的表情让我很不爽。我握了握拳，最后还是放下。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在我眼里越来越像小屁孩。
　　两张拼在一起的单人桌终于被拆开了，再也没有了同桌。因为老师说，这样可以减少上课讲话的机会，要多花一点时间在学习上。
　　座位是根据身高排列的。搬桌子的时候，我往后，他往前。最后，我坐在了最后一排，他坐在第二排。他站在新座位上看我，一脸无奈。
　　我忽然想，草包是不是我的朋友？我居然花了一节课的时间来纠结这个问题。我看着旁边皱着眉头写字的大壮，想起和草包一起去奶茶店地朋友，终于得出了结论，我和草包不是朋友，只是同学而已。
　　这个问题很快被我淡忘了。因为座位相隔得很远，我和草包也走得愈来愈远。并且在班上，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属于不同阵营的人。有一次上课前同时冲到教室门口相撞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男人。”他先反应过来。
　　“恩，草包。”我应了一声然后冲进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大壮递给我面包，我接过，趁老师来之前狼吞虎咽起来。大壮他老爸是自来水厂的老板，家里的一大堆零食就他一个人吃，我父亲是自来水厂的工人，原来养着我一个，现在即将要养三张嘴，我自然对大壮不客气。
　　班主任很快就到了，对我们进行背诵抽查。我将语文书塞抽屉里，当老师念出要默写的课文时，教室里一片翻课本的声音。我低头迅速抄着，当老师转悠到我这里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
　　下课的时候，大壮捧着一堆零食讨好地看着我。我将零食都塞抽屉里。他高兴地拿出一封信和一板巧克力给我。
　　我接过，然后开始充当爱情信使。大壮也被爱情闪了腰，看来老师所说的早恋防禁论还真不是无地放矢。
　　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耿丽没有像往常一样手下，而是问：“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回来的时候草包正在阳台上背对着我打电话。他转身看到我，一下子盯住了我手上的巧克力。我将巧克力和信塞进校服的口袋里。
　　“谁送的？”他问。
　　我耸耸肩，没有回答。
　　草包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说：“男人你也配吃这种巧克力？真是暴殄天物。”
　　我伸手拿出巧克力，撕了包装，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嚼，挑衅地看着草包：“我就是暴殄天物怎么了？”
　　巧克力的味道还不错，我将剩下的巧克力都掰了塞进嘴巴里，鼓鼓囊囊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进教室。
　　这一刻，我真像没长大的小孩。其实我在赌气。他那句我我不配真的伤到我的自尊了。虽然我很男人，我也希望我能像男人一样顶天立地。可是他不能见我作为女生的自尊踩得这么彻底。回到座位上我将信扔回给大壮，硬梆梆地说：“耿丽要你自己交给她。”
　　我在自己的桌子上趴下来，脸贴着桌面。整整一节数学课我都趴着没有抬头。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过了好久我才抬起头。居然看到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吓了我一跳。
　　“男人，你哭了？”草包说。
　　我忙用袖子挡着眼睛，擦了擦，大声说：“你胡说八道！”
　　草包有点骇了一下。我平时说话一点也不大声，即使生气了，声音也是冷冷的。然而随后他笑了起来，说：“哈哈，男人也会哭。”
　　还没说完，我便一拳打中了他的腹部，他疼得捂着肚子蹲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或许，我早就该对他用拳头了。我哼了一声，将书胡乱塞抽屉里，拿着钥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