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5、(七十五)吴王薨逝 ...
-
等到了东华门的时候,水湛已经睡熟,绿云上前叫了声殿下,水湛自然没有反应,绿云还待再叫,水湜摆手示意不用,新策过来从水湜身上抱过水湛,水湜踏着阶梯上了马车,很惬意的伸出手要去抱水湛,新策愕然,不过瞬间也反应过来,将水湛捧给水湜。
水湜看着水湛躺在细凉席,粉雕玉琢的面庞在豆绿色的映衬下越发的白嫩,水湜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水湛的面颊,触手皆是细滑,水湜禁不住覆上整个面颊,惹得水湛一阵不适,皱着眉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水湜见他背对着自己,微微起身去逗他,刮刮鼻子、捏捏脸颊、戳戳嘴巴之类的,弄的水湛睡的极不安生,睡梦里也挥手去打,嘟囔着哥哥去点蚊香之类的话。
没多少时候,便到了东市,水湜见水湛睡的正香,便不打算叫醒他,只自己掀开马车的帘子透过窗户向街市看看。
巳时正是东市最为热闹的间,无数青布伞当街列床凳堆垛,卖的最是平常不过的时物,诸如红菱、金杏、南京金桃、炙肉、果脯之类,却是人来车往人声鼎沸一派盛世繁华。
新策绿云两人在后面一辆马车上边看向外面边闲扯,见着喜欢的也差遣小太监过去买,也吩咐小太监送些给水湜水湛。
纱窗外正有一衣着稍显暴露的色目女子走过,水湜瞥了一眼便打算着叫醒水湛预备着在一边的小巷子下车。
低着头捏着水湛的腮帮子,嘴巴凑到他耳边正要叫他起来,恰听到一阵阵的吵杂,须臾便有两骑飞驰而至水湜马车之前,拦下车辆,水湜略微掀开车帘,见是两名羽林卫,便放下帘子了。
后面车上的新策绿云见有人拦路,便赶上前来质问,那两名羽林卫下马跪道:“回杨少监庄提督,吴王薨了,陛下急召千岁回宫。”
新策绿云听此不敢怠慢,立刻到了水湜车旁道:“殿下,有急事,速请回宫。”
两人讲完这句话,车中许久无声,两人正猜测无数的时候却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便是水湛刚醒犹带甜糯的声音,“绿云,回去吧。”
绿云应了声,新策吩咐便衣扈从的府军前卫迅速聚集在两辆马车边,直奔紫禁城。
不过是从东市到东宫的时间,余统举已经知道了大体的情况,在往乾清宫的路上向水湜水湛讲了个明白。
去年冬吴王妃刘氏产下嫡长子,那孩子刚过了洗三的日子,吴王水衍便遣使进京请求嘉元帝封其为吴王世子,京师这边除却刘家之外的章家吴家乃至秦家陈家都不想看到刘婉与王昭容的联盟巩固牢不可破,自然在此事上多加阻挠,何况那孩子到吴王使臣进京也不过刚半月大,就算是名正言顺的嗣位者也抵不住臣子不停进言太过年幼,不堪宗庙或难成长之类的折子。
大约是拖了半个多月的日子,嘉元帝正听腻了这件事情,打算驳回水衍的请求,那厢里便传来刘妃的儿子夭折了,嘉元帝对这个连名儿都没有不曾满月的孙子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叹了口气便揭开去了。
事后听闻吴王嫡子因着冬日太冷,刘妃抱着孩子没甚经验将孩子的披风裹的太紧,连脑袋也包住了,自己又是坐月子的人,殿中炭火烧的太旺,孩子哄了好一阵子交给身边宫女抱去给乳母喂奶,这才发现孩子竟断了气,传了无数大夫,也没救回来,究竟这么去了。
京城诸人后听到吴王嫡子居然是这般去了,惊的目瞪口呆啊。
且说这刘妃自打孩子夭折之后,成日里觉着自己捂杀了亲子,不过十来日精神崩溃之下便一病不起药石罔效,无数的名贵珍稀药物吊着命儿,也终在春末撒手人寰,紧接着年仅十六岁的吴王也承受不起接连妻子接连丧生的打击,开始缠绵病榻,嘉元帝从京师抽调李进菡等三名老太医前往吴国为水衍治病,奈何那水衍与刘氏感情极深,自妻儿相继过世便心如死灰,李进菡也无能为力,上奏言明吴王命不久矣,嘉元帝看了奏折也知吴王之事神仙难救,非人之罪,不日便发了谕旨,着李进菡归京。
这夏中便传来吴王薨逝的消息,水湜水湛许久不曾注意水衍的事情,经统举稍微提醒水衍的事情,便想明白前因后果,须臾,便到了乾清宫。
王昭容伏在嘉元帝身边的案上哭的肝肠寸断,嘉元帝不断的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因着宣召了太子前来,之前前来的其他后妃已经暂避了,水湜见到王昭容太过伤心也不好去指责王昭容违礼之处,只稍一作揖道:“见过陛下,王昭容。”
嘉元帝随意挥了下手,示意水湜水湛不必拘礼,水湜水湛本也就是做了个样子,也没太过在意。
王昭容见状却不好一直这么失礼下去,拿着帕子拭去泪水,低头正坐在一旁。嘉元帝整了整腰裙,道:“太子,吴王薨逝,依你所见,当何如?”
水湜皱眉道:“陛下,此事皆有旧例,按旧例便可。”
嘉元帝道:“你为兄者便如此对待弟弟后事!”
水湜道:“十弟早逝,臣心中亦是悲痛,但家国体制祖宗礼法怎可知而不守。”
嘉元帝年过五十之后越发的看重子嗣,见水湜这般对兄弟格外刻薄心中极为不喜,盯着水湜许久,忽而转目见到站在水湜身后水湛,思及素日水湜对水湛那恍若捧在心尖上的疼爱,道:“小十三,你过来。”
水湛见嘉元帝神色不善,便往水湜身后躲了躲,揪紧了水湜的衣裳,怯生生的抬头看着水湜,也不言语动作。
嘉元帝见两人这般,厉声道:“小十三!”
水湛躲在水湜身后已经在自己的看法写了在其背上,嘉元帝又催促,只好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边挪边暗骂水湜,何必还在跟一个死人计较,借此收编吴王势力打击刘氏以及楚王势力才是正事。
一边低头的王昭容也惊异的抬头看着殿中仅有其他三人,水湜与嘉元帝皆盯着顺王,水湛则在两人的炽热的目光中慢腾腾往嘉元帝身旁挪去。
恍惚过去了数年的样子,水湜开口道:“爹,衍儿聪慧,为人至孝,应着礼部尚怀英尽心为吴王治丧。”
嘉元帝颔首微笑道:“韩学士昨日还在夸赞顺王念书极为认真,最近极为刻苦用功。”
水湜上前几步,牵过水湛向嘉元帝作揖称谢。
王昭容虽然还未明白两人的较量,但是太子气弱妥协于嘉元帝还是能看的明白,而嘉元帝之前分明是在为水衍之事,便向嘉元帝行了一礼道:“妾代我儿谢陛下隆恩。”
嘉元帝颔首示意王昭容起身,水湜在旁边忽而道:“吴王绝嗣,国除入轩为两府,散碎州县划入顺国。”
三人听之皆是一愣,嘉元帝最先反应过来,怒视水湜。水湛则是向水湜身边靠了靠。王昭容见嘉元帝与太子两人气氛又紧张起来,吴王已死,最终不过就是这些事情,既然太子已经答应为吴王操理后事,剩下他们再争的不过是他们的事儿,王昭容因着水衍的死脑袋都变得迟钝了许多,不欲掺合这样的事情,顺着刚刚起身的礼,道了声:“军国大事妾不当闻,还请告退。”
嘉元帝挥手示意王昭容退下,边道:“顺王封地原就不小,近日十三又无大功,益封无由,恐难以服众。”
水湜没言语,水湛眼见王昭容退下,自己仍旧夹在那父子之间百般为难提心吊胆的,脸色便有些不好起来。
嘉元帝嘴唇动了一下,像是在念“无量寿佛”那句道号。
水湜见状忽而道:“听闻最近父亲格外宠信术士,也学起炼丹那等微末之事了。”
“是也如何?”嘉元帝盯着水湜皱眉道。
水湜淡然一笑道:“只是提醒爹一下罢了,那些个术士们整日了糊弄人说些什么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之类的,可曾见到真有谁又长生了?秦皇汉武笃信道士,最后连善终都不得,扶苏自刎,卫太子自缢。”
嘉元帝道:“扶苏致死乃是李斯赵高一心夺权,卫太子之事实为江充小人离间汉武父子所致,何曾与追逐长生有关联了?”
水湜理直气壮道:“千丝万缕。”
嘉元帝愕然,竟是没有想到水湜随口牵强扯了一句,还不想继续胡说下去。嘉元帝一时无语,倒是思及了小孩子家胡说之后逞强,转眼见水湜把放在身旁的手背道身后去了,便道:“没事多在政事上用心,少扯那些有的没的的,我既不是秦皇也不是汉武,你这嫡长子自不会步扶苏刘据之路。”
水湜将水湛拉到身前将手放到其肩上道:“父亲多心了,儿臣并非诚心提扶苏刘据的事情,以此比父亲。”
嘉元帝道:“我何时跟你计较过言语之失了?朱明还有不以言罪人的祖制,难道我竟也连他们轻易不动廷杖的气度也没有么?”
水湜赧然一笑。
嘉元帝心中却越发的沉重。
近来水湜越来越喜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朝中党羽渐成,锋芒毕现,愈来愈多的政事国事上与意见相左之时寸步不让,抓住三相丁点错误步步紧逼,借着骠骑辅国两大将门支持鼎力支持,不出半年三相怕是连宗族利益都不能保。
嘉元帝叹了口气道:“让尚怀英好好为衍儿治丧,谥号也尽早草拟,三日内务必递交上来。”
水湜点头道了声知晓,态度不愠不火,嘉元帝见之道:“湜儿,他也是你兄弟,你非要得那刻薄寡恩的恶名不成?”
水湜道:“我只是按亲王的仪制做事,何曾刻薄了他们?”
嘉元帝道:“礼数只是礼数,成日里只知礼数还何来亲情,你平素与小十三可曾日日讲究什么礼制?”
水湜摸了摸水湛发顶道:“这并不一样。”
嘉元帝不想与他再做争论,便挥手示意两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