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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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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夕阳的余辉照着这间残破的砖瓦屋,我端着手中的药,轻轻地走进爹爹的房间。
我娘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爹爹最近身子也不好,现在家中唯一能自由行走的就是我。
那日我一睁开眼,就在这个地方。
我那时是一个小小的身体。
想起了迷迷糊糊时自己做的那个梦,脑中一下子清明起来。这是在另一个世界里重生了吧。
那时四处张望看看,四面空空的墙壁看起来有些残破,这不是大户的人家,而是农家。
因为我在现代时是外语生,而且毕业后不久就去了国外做随行翻译,所以历史什么的并不是太好。我对自己那时的处境一片迷茫。
其实我叫连理,已经不是杜白蓝。而现在,是北宋。
三个月后,爹爹把我叫到床前。
“理儿,咳……咳。爹爹的身子骨你也看到了,爹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以后的路还要靠……咳……咳…你自己走下去。”爹爹蜡黄的脸看在我的心里酸酸的。
“爹,你别……说了。”我虽然没有掉眼泪,但是心中的酸涩一股一股的往外冒。虽然娘很早就去世了,可我的爹却给予了我旁人给不了的温暖。在这个陌生的年代,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血缘的奇妙,莫名的归属感让我无法自拔。
“理儿,爹没有什么本事,你一个女儿家,以后……。”爹的身体不好,可是眼神仍然是清亮的,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好像又是透过我看别人。我鼻子一酸,打断了爹的话,“爹,你别多想,理儿好好的照顾你,会好的。”
“咳……咳。爹知道你不愿意嫁人,爹死了之后,理儿要把爹葬在你娘的旁边,知道吗?”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理儿,可要靠自己了。咳……咳。”
“爹……”眼泪开始簌簌的往下掉,我这个爹爹,以为我真的是七岁的孩童.“爹爹,连理知道了。”
“罢了,你走吧。”爹爹挥手让我离开,我低着头,退到床榻的三步之外,双膝一跪,叩了三个响头:“爹,我连理对天起誓,绝不败坏连家门宗,绝不做愧对良心之事,绝不做道德败坏之人。”做完这一切,脚步轻轻地退出门外。
我只听见背后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坐在门槛上,看着村子中来来往往的人,爹死后,我自是没有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远处的山,山脚下的河,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是我的家,要我走,我又能去哪?
七岁,这一切对于杜白蓝当然不难,她受过这种伤痛,而我不同,我有着杜白蓝的记忆,却又不再是杜白蓝。
我是连理,七岁的连理,马上要变成孤儿的连理。我抬头看看天,为什么如此不公,既然要让我来到这个世上,难道就不能让我享受一下承欢膝下的乐趣。
眼泪“扑哧扑哧”的往下掉,印在我破旧的衣衫上,形成一片水渍。我抹抹眼睛,站起身,回屋生火做饭。
七年,这七年爹爹教了我不少生活的技能,煮饭,劈柴,洗衣,几乎能用得着的技能,爹全教了个遍。
一个月后,爹离开了我,永远的离开了。
对于七岁的我来说,这意味着我再无双亲,我是孤儿了。左邻右舍帮着我安葬了爹,葬在了娘的旁边。他们活着的时候没能长相厮守,这样故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所有的伤痛只留给了我一个人。
我跪在灵堂前,双腿木木的已经毫无知觉。可是窗外的言语还是随风进入了我的耳朵。
“连理这丫头,枉费她爹娘原来那么的疼她。这人走了,一滴眼泪也不掉,跟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就是就是,这连理不会是从哪里捡来的野孩子吧。”
“连理爹不也是从外面背井离乡迁过来的,说不定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样的你一言,我一语,我已经完全麻木。我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先见到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让这些人说去吧,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再去追究,只要我记得爹的好。
窗外的阳光十分的明艳,照在我脸上却还是如此的冷,冷的我像是在三九寒冬,烈风裹着雪花往我的身上扑打。
我闭着眼睛,嘴唇轻声道出“爹”,努力的站起身来,腿一软,像是瘫痪了一样。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坐在门槛上,努力的不让那些回忆涌上来,可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第一次开口喊爹,爹爹欣喜若狂的表情。
我第一次生火煮饭成功了之后,爹爹脸上的如释重负。
爹爹把我喊到床前,交代后事…………
我发过誓绝不再哭,可是一旦翻搅起往事,发的誓又算什么。
我决定离开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好像有一个愿望还没有实现。在这种小山村,一定没有什么希望。
次日清晨,我最后一次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我一个人的家,也是家。
坐在娘留下的那个破旧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
小小的眼睛,单眼皮,不高挺的鼻子,还有一张薄薄的嘴唇。
干枯的头发衬得微黑的皮肤加深了些许的颜色,这是我第一次仔细的端详自己的容貌。
不明丽不惊艳,我或许仍然可以活下去。
活吧,就当重新再活一遍。镜中人的小小的眼睛中就溢满了笑意。
中午,我将衣服一些必需的东西收拾整齐,往村后走。
临走之前,去见爹娘一面。那地方极好,我去到的时候,阳光一片灿烂。一座新坟,一座旧坟,周围竟然还点缀着鲜艳的小花。
我跪了下来,轻声说:“爹,娘,以后的路就要理儿自己走了。你们放心吧。理儿答应在爹爹床前起的誓,说到做到。”说完直起身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又看了好长时间,直到我觉得有些眩晕了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很希望自己能够潇洒的离开,因为爹也不希望我拖拖拉拉。但是我做不到,即使我还是走了。
经过那个家,那间破旧的房时,脚步稍稍顿了顿。我默默地对自己说,这是我的家,永远都是我的家。
邻居左大娘看见我拿着包袱往村口走,惊异的冲出来喊住我:“连理,你这是……”
“大娘,我要走了。”
“你一个小姑娘刚刚七岁,你现在能上哪去?”
“大娘,别担心了,连理总是要长大的。”
她不再说什么,却蹲下身来拥住了我,“连理,好好的。”
我经过其余人家的门口时,落在我身上的都是那种或奚落或同情或嘲笑的眼神,我不管,只顾向前赶路。
连理的人生还很长,总会好好地活。那些人,自己管不着,也管不得。
站在村口,我回头望自己生活了七年的村子,给自己绽开一个美丽的微笑。
连理,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