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乔家有狐初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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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凡，是一只九尾赤狐，一只一千八百零一岁的狐妖。
我出生那年，人界正值东汉建安十五年，妖域则为清娴元年。
那一年人界颇不太平。曹操于邺都修筑铜雀台，风头一时无两；周瑜在巴丘病逝，空留后人无尽猜测和评说。
那一年妖域同样不太平，人妖持续了二十年的大战已进入了第十六个年头，也是最关键的阶段。双方都已疲惫不堪却仍然苦苦支撑，谁也不想先举旗认输，只苦了两界的百姓无端受战乱之扰。
妖域又在此时恰逢九百年一次的换届，神火选出了新的王与后——清王、娴后。这个清王，正是我叔叔乔百川的孪生胞弟乔千山。他们虽为双生子，有着惊人的样貌和声音，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和喜好。我叔叔为人豁达大度，广交朋友，家里常常高朋满座，饮酒赋诗，因此他在三个谋士中声望最高，深得人心。他的弟弟清王则终日沉默寡言，不喜言笑。
在妖域更有这样一个流言，说是当年神火选出的王本应是各方面条件都更加优秀的叔叔，但是乔千山服食了一种罕见的幻草，又加上他和叔叔是同胞兄弟，所以迷惑住了神火，成为了妖域的清王。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们兄弟俩本应是这世上最至亲的骨肉，却鲜少来往，除了探讨公事外便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走动一下，多是君臣之礼，显得分外生疏。而我人前人后始终只叫他清王，并不依辈分也喊他一声叔叔。
不管流言蜚语真真假假，清王乔千山确实有着非凡的政治才能和枭雄的谋略与野心。自上任后胜仗不断，人族节节败退，不消五年人族首先服了软，派人进行谈判，允诺妖族以后可以自由出入人界，只要不伤害人类，捉妖人就不会再随便施法捉拿或滥杀无辜的妖族。
而为了保护妖域，捉妖人从此不能再对世人谈及妖的存在，这也就是为何现如今的人们对妖或是妖域一无所知，仅有的一点概念也全来自电视上各种拍的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神怪电视剧。
害得凤嫣不只一次地问我：“你们狐妖有没有叫聂小倩的。蛇妖有没有叫白素贞的。九尾狐是不是得吃人心脏。你脸上的皮是画上去的吗？不是化妆，是画皮。画皮你都不知道，就赵薇演的那个电影。哎哎，小凡，别不理我了啊……”
当然，这些陈年旧事都是我大了以后从别人的口中慢慢听到的。那一年的我还没记事，只是一只没化为人形的疯疯癫癫的小狐狸。
每天不是在草地里扑蝶，就是趴在母猪的背上当马骑，要么和家里的大狼狗学摇尾巴学作揖学握手，或是窜到树上和灰喜鹊一块扯着嗓子唱歌，再或者卧在叔叔的腿旁一边听他讲故事一边啃着个大鸡腿，满嘴流油的进入梦乡。
如果可能，我多希望用余生之年的所有时光，换回那些岁月的小小快乐。只要一天，就好。
九尾狐刚出生时是普通的狐狸模样，一百岁时方能化为人形，此后每一百年长出一条尾巴，直至九百岁成年之际长出第九尾。
这九条尾巴每一尾都积蓄着非凡的法力，也因为是自上古时代就传承下来的族类，所以九尾赤狐身份非常显赫。
在妖域，也只有九尾赤狐才有机会成为王或后。
我还清楚地记得一百岁那天，我睡醒觉像往常一样准备下床奔到厨房找鸡肉吃，却在四腿着地的一刹那觉得哪有些不对劲。我看看自己忽然惊喜地发现，以往毛茸茸的小爪子现在成了光溜溜的手，尖尖的狐狸鼻子也变成了笔挺的人的鼻子。
“太好了，终于变成人形了。”我大叫着就要冲出门，却被走进屋的李婶一把拽了回来：“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您这光着身子要去哪啊。”
“李婶你快看，我变成人形啦。我要去找叔叔，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我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还不太会使的胳膊、腿儿。
李婶拿过旁边的一摞衣服开始往我身上套，“那也得穿戴好了再去啊，当狐狸可以不穿衣服，化成人形可什么都不能少。”
我那时自不能理解不穿衣服等于耍流氓的道理，只觉得这一层层、一件件的衣服太累赘。好一会功夫，李婶把我领到了铜镜前，“看看吧，多水灵的小丫头。”
镜子里，是一个头上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眨巴着两个同样圆溜溜眼睛的女孩。
我挣脱了李婶的手，“那我找叔叔去啦。”
身后传来李婶的声音，“慢点跑，你叔叔在书房呢，这孩子……”
穿过曲折的回廊，越过袅袅的荷塘，撞飞了三个侍从，我终于颠到了书房。
叔叔正拿着一卷书，眉头微蹙，似在想着什么。
晨光透窗而入，倾洒满室，深深浅浅地笼罩在他的周身，如毛笔般徐徐勾勒，绘出一副雅淡的白描画。
“叔叔，快看，我终于化成人形了！”
他笑眯眯地放下书，待看清我的装扮后，眼里却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和失神。
他把我抱到腿上：“快来看看，这还是我们家那只鸡飞狗跳的小狐狸吗，怎么化成人形后是个小丫头了。”
我撅着嘴很不高兴：“我本来就是母的，总不能化成人形后变个小小子吧。”
叔叔哈哈大笑：“今天是你第一个百岁生辰，说吧，想要什么。”
我歪着头想了想，“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御术斋学法术了。”
叔叔的眼里满是慈爱：“是啊，满一百岁就可以了，明个儿叔叔就带你去。”
御术斋在春盛宫的北区，是专门教授未成年的九尾赤狐学习初、中、高级法术的地方。无论是诀、咒、符，气、神、心法，我都一点就通，很快就成了班里最优秀的弟子。
班里学的最差劲的弟子是个叫褚瑶的女孩，她相貌中等，身材魁梧，虽然和凤嫣一样同是豪放女，不过凤嫣走的是一丈青扈三娘式的美艳路线，褚瑶却是往母夜叉孙二娘发展，行为举止让人暗竖拇指，叹一句：“彪悍！”
一日先生让我们练习把一方手帕变成一盆花，布置完任务后他就自己打上了瞌睡。褚瑶不知念了个什么诀，竟把手帕变成了一只双头癞蛤蟆，蹦跶蹦跶地跳到邻桌一个女孩的头上。学堂里的弟子们一时都愣住了，也有个别好事者幸灾乐祸地低笑。
褚瑶处变不惊地对已经吓呆了的女孩说：“没事啊，我再变回来。”
于是刚才那只癞蛤蟆瞬间变成了一条吐着五个芯子的小青蛇。
小青蛇又先后被变成了一只爪子的花母鸡、三只眼睛的大白兔、两条尾巴的小金鱼。
其实以褚瑶当时低微的法术来说，她的幻型术一会就会消失，也就是说那个癞蛤蟆其实不用管它，要么它自己蹦走，要么它一会就又会变回手帕。可是这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已经彻底吓傻了，连刚才抱着看笑话的人也嘴角抽搐着，呆呆地看着各种或变形或畸形或没形的动物不停地出现在女孩的头顶上，并在心里嘀咕，到底还会有多外星的物体出现啊？
当一只白胖胖的小猪出现在女孩的脑顶上后，褚瑶终于放弃了，摊开手无奈地对女孩说：“对不起，我变不回来了。”
又安慰她：“不过好在这回我变得这只猪挺成功的，不畸形。”
这句大气的话又彻底把我们震住了。
女孩终于崩溃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因为那猪，在她头上拉屎了。
先生被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泣惊醒，挤进他一众围观的弟子中，此时女孩的头上只有一方已经恢复原状的白净的手帕，和一坨不雅的排泄物。
这事发生后，女孩大病了三天，并从御术斋退了学，请专人在家里教授她法术。自此以后只要她出门，一定派家仆事先调查清楚褚瑶在这一天的行踪，有多远躲多远，并在她闺房的门口贴了一副对联以作辟邪之用。上联：爱爹爱娘爱妖域，下联：防火、防盗、防褚瑶”，横批：我恨动物。
褚瑶家里开着春城最大的一家绸缎庄和一间酒楼，有钱亦有势，先生自然不好因为此事太过苛责她，便找到我，让我这个他最拔尖的弟子辅导他最头疼的弟子，类似于现在人界学生的一帮一、结对子。
我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光荣又艰巨的工作，却没想到，褚瑶的法术没精进多少，我俩却成为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并且关系越来越好，渐渐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多年以后褚瑶告诉我，那天她把手帕变成癞蛤蟆确实是记错了心诀，可是当□□跳到女孩头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起了正确的。只不过看不惯这女孩平时嚣张跋扈，常常欺负妖域身份低等的小妖，所以决定教训她一下，才有了这么一出。
我当时听完是心跳加快、汗毛倒竖，暗自庆幸我平时欺负的都是家里的小鸡小鸭大狗老牛，就算它们“叽叽嘎嘎汪汪哞哞”地向褚瑶告御状，也只是徒劳。
两百岁的生辰很快到了，叔叔送了我一杆兔毫竹玉管毛笔，让我在修习法术的同时也不要忘了勤勉诗书画。李婶带着下人为我做了一桌全鸡席，吃的我三天之内一打嗝屋里就洋溢着一股肯德基的味。
褚瑶最豪爽，大手一挥两个下人抬进十匹价值不菲的绣花锦织缎，然后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送礼物实在是继她学法术这普天下之第一等大难事后的第二大难事，她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送我什么，只好从家里的绸缎庄直接挑了十匹缎子送我。
我和家里的所有人当时都偷偷交换着喜不自胜的愉悦眼神，倒不是我们多贪财，只是上次褚瑶想出来送我什么的那件礼物，是五坛臭到惨绝人寰的臭豆腐，放哪哪寸草不生、虫鸟绝迹。若不是她一脸真诚地对我说：“小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最爱吃的一定要和你分享”，我真以为是我哪得罪了她。
百岁生辰过的其乐融融，没多久我却终日垂头丧气，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因为我的第二条尾巴迟迟没有长出来。
我有事没事就问褚瑶：“瑶瑶，长尾巴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啊，会不会屁股很痒很痒，就像种子要发芽？”
她被我问得有些懵，“唔，我就是睡醒一觉，尾巴就长出来啦。”
于是自那以后，我天天随身携带一床被褥和枕头，常常席地而睡，倒头而眠。每次醒来后尾巴没有长出来，别人往我身上扔的铜钱倒是不老少。
就这么左等右盼，第二尾终于在一个清爽的早晨我一觉醒来后姗姗出现。
那天我换上了最漂亮的高腰红缎襦裙，插上白玉簪，还特意在眉间贴上扇形花钿。然后站在春城最繁华的帽儿街，甩出两条火红的尾巴，边走边摇，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终于长出了第二条尾巴。那时我自然意识不到，这个半明媚半忧伤的装B行为，等同于千年后的今天，霸气地拿着Ｉｐａｄ去楼下买一块钱一个的肉包子，或是在４５度角的自拍照里不经意地露出内裤那含蓄羞涩的“ＣＫ”标志。
这个行为截止到一天，我站在南巷的一家面摊前，一边习惯性地摇着尾巴，一边流着哈喇子眼巴巴地看着师傅在做槐叶冷淘。两个经过的妖说：“哎哎，你快看这只小狗妖，那尾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多可爱啊。”
另一个妖鄙视地说：“你傻啊，见过两条尾巴的狗妖吗。我看肯定是狗妖和九尾狐的串儿。哎对了，咱家的旺财是不是也该配对了，我看邻居家养的大黄不错……”
我愣愣地望着两只妖渐行渐远的背影，脑子里只回荡着两个词：“狗妖”、“串儿”……
乔家有狐初长成，婷婷而立乐淘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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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抓起桌上的黑方大口地灌进去，冰凉的酒精刺激着我的喉咙和大脑，猛地把我拽回现实。
黄柏为我再斟满，“如果是童话故事，到这里想必再遇上个王子就该结局了吧。可惜我猜，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是啊，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束，该有多好。
可惜这世间，任谁也奈何不了一个——“后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乔家有狐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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