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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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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子菲在自己的照片遍布各报纸头条的隔天坐着飞机,一溜烟去了美国。花旗国作为一个艾滋病大国,是他最好的藏匿之处。
他首先做飞机到纽约,连行李都没来及放下就被一个在机场接朋友的华人认了出来,于是,他只有狼狈不堪的换乘了另一班飞机连夜向西飞去。
机票是临时买的,因而他上去的时候满飞机的人都在等他。刚坐下,一个空姐走到过道上宣布,前排一个妇女身边的孩子需要换到后面去,因而要征集两个单独旅行的志愿者调换座位。于子菲很不情愿的被选中了,另一个,则是自己举手的,于子菲回头一看,是个亚洲面孔的男孩,他当下心理一惊,深怕被认出来。
好在对方看上去并不认识他,笑着用英文打了个招呼,塞上耳机,便不再吭声了。于子菲松了口气,翻出本临走前买的小说,打算看一看就好好睡个觉。
男孩在这时突然开口了,她估计看他拿出本中文小说,才很放心地用中文和他说:“你看起来很眼熟。”
他合上书,稍微掩饰了下惊慌,很有礼貌的微笑着回道:“恩,或许我们在哪见过呢。”
于子菲在转头朝苏伊微笑的一刻,稍稍晕眩了会儿——那是一张多美丽的脸,眉毛邪气的上挑着,眼睛很亮,很亮很亮。却好像总处于半睁的状态,高傲而迷人,他的鼻子翘翘的,唇角也微微向上,和他的眉毛一般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有点像是哪个明星,却又说不上来。
行程过半,飞机突然遇上一股强大的气流,一个空姐没站稳。头磕在墙上撞的满脸都是血,其他的乘客更是吓了一跳,因为911事件的影响,这帮老美最怕的莫过于在飞机上出事了。有人开始尖叫。有人开始扯救生衣,氧气罩也随之掉了下来,一时间,哭声一片。
于子菲在内心隐隐叹了口气,他本来也是将死之人,虽不知是哪天,但艾滋病人的死往往是伴随着极大痛苦的,而这样在天上,瞬间化为灰烬,不失潇洒又全无痛苦,只是可惜了飞机上其他的乘客,他们如此健□□命新鲜的仿佛刚刚开始。
不过那又如何呢,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痛苦也好,开心也好。
他暗自嘲笑自己,你于子菲已经冷漠的无可救药了。此时的他甚至希望飞机就这么坠下去,所有的人同他陪葬。——没错,所有人,这个世界人人都背叛他,他们让他见识到人心的残忍,他们亲手将他的推向这一步,将他逼上绝路。
“现在,所有人都和我一起死好了!”他内心如此祈祷,面部浮现出镇定而诡异的表情。
直到后来他发现,原来这乘客里,还有比他更加镇定的人。
这个人,就是苏伊。
他对于苏伊镇定的判断,来自于那家伙正试图帮助邻座的中年妇女套上面罩,他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用英文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只要她发自内心的祷告。
这种境内飞机一排通常6个座位,左右两边一边三个,中间留个过道,于子菲目前的座位靠着走道,再往里面是苏伊,再然后就是那个自称nina的妇女。
苏伊将妮娜镇定下来后,又转身试图帮助于子菲。于子菲虽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却不真的害怕。
此时,苏伊却凑到他耳边,用一种很酥很诱人的声音道:“深呼吸,你会没事的。”
苏伊气息略带香味,初闻貌似是香水,若仔细品味,又仿佛是某种来自外太空的神秘暗香……这是于子菲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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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醒过来却是在繁忙的医院里,原来那次事故后,飞机经过重重挣扎还是安全降落了,有人受了些轻伤,受伤最重的就是先前那位服务员——她摔断了腰。
于子菲毫发无损却像睡着了般,他在美国没有亲人,紧急联系栏内有个无论如何也打不通的号码,一个或许还是虚构的名字。
乐善好施的苏伊便留下来,成了于子菲的伪联系人。
于子菲长到30岁,不是第一次在陌生的床上醒来。不过,他醒来时,多半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的男女,这时,他会小小压上一笔钱,悄悄离去——或者更早之前,是他醒来,发现对方早已离去,而床头柜上烟灰缸压着联系方式或者一张小小的名片。
而现在他醒来,身边却坐着素未平生的男孩,他皮肤白的有些透明,看一本times推荐的年度小说。
他努力动了动手,还好,还有知觉,说明并非被人绑架,然后,他突然又想到报纸上常说的盗走器官,便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嗯,也没有疤痕。
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万一若谁盗走了他的器官,感染上艾滋,也真是得不偿失了。
苏伊在他醒来后,一直用余光好笑地看他。于子菲让他感到无限好奇,他千里迢迢从香港过来,行李只有个小小的手提箱,更重要的是,他并没有亲朋好友在这里。
苏伊有个同事,有一天,也是提了个很小的包飞去日本,之前还很贴心的向公司请了长假。他在日本没有亲人朋友,也不懂日语,那次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人们传说他去了青木原林海。再后来,才知道原来公司一直准备将他裁员,而老婆又在前几天离开了他。
虽然别人如何与自己无关,但苏伊的原则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自然,前提是不伤及自身利益。
苏伊帮助于子菲几乎是出自本能,或许还有一丁点觉得这男人长得挺好看,就这么丢下了可惜。
于子菲醒来后,苏伊向他打了个招呼,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又问于子菲叫什么,有没有英文名。这让于子菲大大放心了——至少说明人家真不认识自己的吧。
苏伊告诉他自己原来是摄影记者,金融危机后被裁了员,目前自由业,有时走走看到好看的风景就拍下来,寄给杂志社,这次去西部是应一个摄影爱好者联盟的邀请去开会的。
正说着,医生进来了,大约说了说检查了哪些部分,几乎没大碍,又问他需不需要什么药,于子菲没完全听懂,苏伊又给他解释了一遍。
自然说什么也不要,他目前进行的鸡尾酒疗法可不能随便乱吃药。
待医生出去,他仿佛是要确认一遍似地,又问他:“你原来是摄影记者?”
“是的。”他说:“原来在加州的Sacramento当地一家报社工作,裁员后一直全国各地到处跑。”
于子菲的一生,可以说就是毁在记者手上,丑闻,绯闻,爆炸新闻,都出自那些摸不透的记者笔下,可能前一天你们勾肩搭背还是朋友,后一秒,他就将你酒后随口说来的话添油加醋歪曲事实登载杂志上了。
甚至连将他的病消息泄露出去的,也是将近10年深交的记者。
所以他恨记者,他恨每一个做过记者的人,或者说,现在的他,恨每一个人类。早在他沉溺于美酒和□□时,他就自觉地将人性看透,原本就不打算再去相信谁,sue之后,他也不打算爱上任何一个人。染上这样的病,更将他逼到有点变态的地步,他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和他一样,他甚至阴险的想过,将自己的血放进自来水厂,大家同归于尽。
所以当苏伊在介绍自己时,于子菲并非怀着满心感激的心情,他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已深深地压过良知,逐渐占据他整个脑海,眼前的苏伊漂亮,年轻,还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恍若10年前的自己。
倘倒退十年回去,他还会选择演艺圈这条路吗?他曾经这么自问,答案是肯定的。他那么穷,他只有一个做针线活的母亲和上不起学的妹妹,他别无选择。
家里至少需要一个念过书的人吧,不然便是一代代永远的穷下去。所以他说:“妈,我能赚钱,让妹妹念书吧。”
他看苏伊,总觉得他的眼睛和他妹妹一样,很黑,很亮,甚至黑的有些发紫……
“Y男星事件”发生后,甚至连家里人也刻意避开他,他入行时,她却还小,原本就不太记事,后来工作了,忙了,更加不常联系,每逢过年,他必须在跨年晚会上度过,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一次。
去年他母亲也去世了,加上今年的事件,他妹妹该是恨不得他人间蒸发了才是。
她大约是和苏伊一般大的年纪吧。
现在,他眼前的苏伊,几乎牵动他每一根嫉妒的神经,他恨他如此健康,从内到外的,他让他觉得他拥有他没有的一切。
“如果他和我一样就好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如果倒退个几年,他遇见苏伊,那么好看的人,也会勾起自己的兴趣,他是一定会追他的,至少也是会调戏一下,而现在的他,甚至连和人接触也要很注意很注意,不能受伤,不能流血。
“如果他和我一样就好了。”他又一次在内心自言自语道。
于子菲觉得此时自己有一种迫不及待想毁掉苏伊的心情,而且这种感觉在看到他脸时,就越发的强烈,苏伊的脸是有点坏坏的味道的诱人,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他觉得他天生就该和他一样,坠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