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此情可待成追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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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客朋友们，松滨站就要到了，请您拿好您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感谢您乘坐本次列车，下次再见。”
坐在车窗边的文玄看到车窗外景物向后移动的速度正在减慢，知道列车即将进站。可能是近乡情更怯吧，文玄的手心里沁出了细微的汗水。
二十多年前，文玄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松滨市的松滨师范大学，在这里渡过了最后的学生时代。松滨师范大学是全国闻名的高等学府，在以后的岁月里，文玄常以毕业于这里为荣。这座北方小城亦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身边的儿子小文则对这松滨市充满了好奇，眼睛不停的望向车窗外，希望可以提前一窥小城样貌。
小文是文玄的骄傲之一，今年的高考小文更是以全市理科成绩第一名的成绩考回文玄的母校。生来独立的小文本来是不需要文玄送他来学校的，但文玄也想回看看，便向学校请了假，与小文一同前来。
下车时，天空正飘着小雨，文玄记起自己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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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毕业生离校的时节，月台上人头攒动，将走的学子与送站的朋友依依惜别，他们中的有些人可能今生再也没有机会见面。就连天空中的小雨也浸满了伤感。
文玄将头探出半个车窗，边与朋友挥手道别，边在人群中寻找她的影子。他不敢奢望她能来送他，只是希望她恰巧来送其他同学，而他只要能看到她一眼，最后一眼也就满足了。但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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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火车站，展现在文玄父子面前的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林立的高楼，网似的地下通道，还有远处高高的立交桥，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判若两市。要不是身后大大的“松滨站”三个字，真以为自己下错了站。
忙完新生报到一切手续后，小文在寝室里边收拾物品边与同寝的同学侃大山，完全忽略了文玄的存在。文玄看到小文的独立性也对他今后的校园生活放了心，独自一人来到校园里重温当年的学生时代。
松滨师范大学最早是一位名叫涅莫夫的俄罗斯人商人的宅邸。涅莫夫热爱中国文化，更对当时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中国百姓充满了同情。他将自己的住宅改成了一所学校，专门收教贫苦的中国孩子。解放后，政府在涅莫夫宅邸附近圈地盖楼，改建成了今天的松滨师范大学。原来的涅莫夫宅邸保留了原有的俄式风格，几经修葺，有了今天中西合璧的风格，屹立在学样门口成为本市的一道风景线。
主楼的后身就是文玄当年上课的教学楼，由于教学楼年代过久，学生已经不在这里上课了，现在这里成为学生自习的地方。
第一次和她——陆华年接触，就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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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第一的星期天，文玄想要去住在本市的亲戚家探望一下，却苦于不知道路。他和同学吃完早饭后在回寝的路上向同学打听。走到教学楼门口时正巧家住本地的陆华拿着书本去上自习，听到文玄要去的地方自己曾经去过，于是陆华年很热情地上前给文玄指路。而文玄听说华年家住在本市，应该没问题，便道了谢离开。
傍晚，华年在自习室埋头苦学，当她为攻克了一道难题而高兴的时候，感到一个阴影身自己压来。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愤怒得几乎冒火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是白天遇到的文玄。此时刚过晚饭时间，加上开学时间不长，自习室里只有华年和文玄两人。
“我坐在你说的3路车上听乘务员报站，坐到终点也没听到你说的那站，后来一打听才知道，3路车根本不走我要去的地方。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到了我要去的地方，到那里已经是下午了，呆了一会儿又得匆匆赶回来！其实应该是乘5路车的！”其实也不能怪文玄的愤怒，他乘车到终点，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向N个人打听路才找到目的地，其中的狼狈真是难以诉说。在来学校之前母亲就向他叮嘱过，说到陌生的环境要一切小心，尤其是本地人爱欺负外地人，喜欢故意指错路。没想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这个人还是同班同学，她这样捉弄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文玄这么说，华年有点傻了，本来以为自己做了好事，没想到是好心办坏事，把人家给害惨了。
华年赶紧在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来，还眨了眨眼睛以示无辜，只是这会不会被看做是在抛媚眼呢？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思乱想。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指错了路，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你说的那个地方，我半年前和家里人乘车去过，可能是没带眼镜吧，我把5路给看成3路了。我眼镜近视，只是不愿意戴眼镜而已。”
华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做错事的孩子的表现，大概也是这样子的吧。
看华年的样子，不像是说谎，看来她真的只是好心办坏事而已，想到这里，文玄肚子里的火全部都消散了。华年这个本地人捉弄自己是外地人的猜测是不是太过小家子气了。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会不会吓到同学？
文玄还在那里反思自己的冲动，在华年看来他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以为他还在生气，赶紧又说“要不，我请你吃饭？算向你赔罪？”
文玄很爽快的答应了，饭后文玄抢付了饭钱，充当护花使者送华年回寝。两个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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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玄信步走进教学楼内，看到间教室便走了进去。里面的桌椅还是老样子，所说的老样子，就是指教室内还都是老式桌椅，而且看上去已经很旧了，新的桌椅都摆入了新盖的教学楼，但这样让文玄感到更亲切。其实教室的摆设大体相同，感到这里亲切，大概是因为这里是自己曾经学习过的地方吧。走到教室中间找了个位子坐下，这才发觉这个位子是以前上课时常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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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大二了，班里的班委会改选。陆华年凭借优异的成绩顺利当选为学委，而文玄则凭借性别优势——谁叫师范学校的男生太少了呢——和平时良好的人缘当选为班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两人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目前同学抢坐的现状。大学里没有固定的坐次，学生为了上课能够更接近老师，上课效果更好，往往在课前去教室内抢坐。有时同学之间会为了一个座位发生争吵。华年和文玄经过商量规划出来一个排坐制度：固定的几个人为一排，每上一堂课，每排同学自动向后移动一排。最前面的两排留给视力不好的同学，他们可以一直坐在前排，以照顾他们上课。
文玄记得华年视力不好的事，把华年安排到了第二排的固定位置。
“为什么把分给你的前排坐位让给了别人？”文玄有点兴师问罪的样子责问华年。
“就当是我怕挨骂吧。我怕同学说我刚当上学委就为自己谋福利。而且那个女生视力也的确不太好，她比我更需要坐在前面。”
“那，你坐在后面时怎么办？能看清黑板吗？”文玄是真的关心华年，怕她听不好课。
“我眼镜配得好，没问题的。你就当我是沽名钓誉吧，这样轻松就嫌了个好名声，多好。再说——”华年故意拉长了声，不怀好意的看着文玄的眼睛“你的视力不错啊，到后面时你就是我的眼睛！”
座位排好后，因为占坐而引发的矛盾没有了，文玄与华年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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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学生打球的嘻闹声传进耳朵。文玄顺着声音的方向向窗外望去。窗外曾经长满荒草的空地被开发成一个篮球场，几个学生正在那里打球。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配合熟练的技术，运球、躲人、投篮，仿佛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新生力军。看着他们矫健的身影，文玄不由得感叹一声：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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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气温暖且不过于炎热，最为适宜晨炼。文玄看着同室的同学把大好的晨光都奉献给了床上觉得实在是可惜，撺掇大伙早起去打篮球，为了提高大家积极性，文玄跑去游说华年和她的室友也一起来玩。
说实话，这些女生的技术可真不怎么样，或者说她们根本不掌握什么技术，只是拿球扔着玩儿，而且还经常抓伤男生的手。只有华年很有运动天赋，总是很好的掌握篮球技术。
在球场，文玄总是有意无意的与华年一起，或是练习时教她一些动作技巧，或是分组比赛时相互配合，拿得场上的最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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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之后，文玄父子吃完晚饭重新回到校园，在校园中漫步。文玄将记忆中的学校讲给小文听，中间夹带着对往事的回忆和对青年时代的感慨。
两人不知不觉中走到图书馆门口。当年的图书馆加盖了两层，外表贴上了浅蓝色的瓷砖，面貌焕然一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新盖的大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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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下学期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同学们也都松了口气，准备回家的行里。文玄此时却有些矛盾不安，一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去做搅得他心烦，做或不做像两个矛盾的对立面在脑子里打架。豁出去了！他决定遵从心里的想法，将华年约在了图书馆，以查找资料的理由。
文玄喜欢上华年已经很久了，具体有多久却又说不上来，只是喜欢和她在起。包括上自习时也坐在她后面的座位，只是为了可以一抬头，就看到华年。
一排排的书架前，文玄心不在焉地翻看手上的书，手上早已布满汗水。几次要开口说“喜欢你”终是没有勇气。只能在痛骂自己后离开图书馆。
文玄与华年并排走在离开图书馆必经的林荫小路上，眼看就要走到路的尽头了，文玄见四下没什么人，用尽了最后的勇气握住了华年的手，偷偷打量她。华年没有挣脱他的手，只是不敢抬头看他，头垂得低低的，脸上呈现一抹羞色。
文玄握着华年的手没有书上所说的过电的感觉，但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实实在在地握住了幸福。心里希望这段路可以长些，再长些，没有尽头，就这样走一辈子。
转眼间路已到尽头，只见班里的辅导员远远走过来。文玄与华年一惊之下同时放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奔向各自寝室的方向。
第二天文玄被辅导员叫进了办公室。
“在所有的学生中，老师最看重你了。你的预备党员期就快满了，到时成为正式党员很容易。应该说你有着很光明的前途，我不希望你在最关键的时刻因为做一些不明智的事情影响前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师的话你应该明白吧。回去好好想想。别抱侥幸心理，其实是教导主任找我和你谈的，如果不是看你平时的优秀表现，早就通报批评了。如果再被学校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文玄是个聪明的人，辅导员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只是自己沉浸在相思的情绪中，怎么就忘了，学校对学生谈恋爱的事是如此谈之色变。只是接下来该如何做？一直以来自己就是他们的自豪和骄傲，他们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又如何敢让他们失望。可是华年真是是个好女孩，自己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她，多想将一切抛之脑后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可是一旦如老师所说被学校发现，通报批评甚至是开除学籍，多年的远大理想就此化为泡影，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到家面对家人失望的眼神和责骂，他人的冷嘲热讽……文玄不敢再想下去了，这样的结果是自己所害怕的。
文玄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踏上回程的火车，向大三的学习生活告别。也向，也向心中的初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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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感觉有些凉。北方的秋天就是这样，白天还是很燥热的，一到晚上一丝丝的凉意侵蚀肌肤，提醒你季节的变换。
离开学校文玄逐个联系留在松滨市的死党，在一家饭店的包房里叙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个都喝得有点七晕八素，话题也在不停的变。说着又说起来曾经的校园时光，毕业后才知道，学生时代是最无忧无虑的也是最让人怀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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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学年的生活在文玄有些抗拒的情绪中拉开了帷幕。
文玄主动与同学换了坐位，从此在课堂上与华年拉开了距离。文玄在逃避华年，怕见到华年，更怕看到华年看着自己时的眼神。而华年看他的眼神也从热切到期待到失望到冷漠。
大四的课程并不多，学校对大四的学生更侧重于能力的培养。因此文玄见到华年的机会并不多，但每一次见到她，心就会莫名的痛，那种痛用言语无法表达，更不敢表露于人前。他多想告诉华年自己对她的感情，多想牵着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但他已经不能没有资格这样做，是他先放弃的她啊。他能做的，只是更卖力的学习，希望借忙碌忘掉思念。
很快就到了大四下半学期，下半个学期主要是去各个学校进行实习。
老师对文玄这段时间的表现很满意，为他选了市内最好的学校进行实习。而文玄也在预备党员期满后顺利转正为正式党员。
他的人生之路，正在向预期的方向顺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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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校园生活，他总是会想起华年。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吧？”他有些自嘲地想。
死党开始行起酒令来，酒令的内容居然是大学四年的生活。他心情突然有些不好，送到嘴边的酒来者不拒，逢酒必喝，死党们叫好声不断，他眼前的人物开始模糊起来。
醒来时天已大亮，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回到宾馆的，最后的记忆好像是一杯杯的喝下送到嘴边的酒，宿醉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头痛得好像要裂开，还总是迷迷糊糊的。
这是他对自己难得的放纵，却想不起放纵的理由。
打开手机，一条短信跳了进来。“哥们儿，你昨晚喝得太多了，现在起来没？有点放心不下问一下。不过，你喝成那个样子倒是第一次见到，上学时你是最能约束自己的，所以现在也是哥儿几个混得最好的。”
打开手机的通讯录，增加了好多新的电话，都是以前的同学的。昨晚真是喝多了，这些电话是什么时候记下来的都不记得了。
正在一条条翻看通讯录的记录，蓦的，“陆华年”三个字跳入眼前，他的心又是一震。
突然有种打个电话给她的冲动，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再听听她的声音。
光标停留在陆华年三个字上，手上却软绵绵地没有力气按下拨出键，心绪难辩。
那就发条短信吧。
趁着自己还没改变心意，文玄迅速地写下一段文字，按下发送键。“你好，我是文玄，我乘今天晚的火车离开松滨市，能来送送我吗？我想见见你。”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手机响了一下，那是短信的声音。
“以前的事情可能有些误会，可能一直是我在自做多情吧。不管怎么样，当年的记忆对你我来说都应该是美好的。我都快到五十岁了，我不想你在临走前看到的是一个老太太的身影。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想在你心中保留最后一点美好的记忆。一路顺风！”
她不肯来。文玄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原来自己也是怕见到她的。怕会毁了对美好的憧憬，也许将来在老态龙钟时，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仍然青春漫妙，才是所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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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以后有时间，放个番外和花絮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