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乱》半夏香

2、第二章

　　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一些人说话的声音，我听不清，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徒劳，意识越来越清晰，但身体却动弹不得，挣扎了一阵只好放弃，只能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他怎么还没醒！”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语气中似乎带着焦急。
　　“御医呢！把御医给我叫来！”
　　“御医？”我在心里想着这个词，这人是什么人，难道是个王爷？他居然还会为我叫御医，我心里有点暖暖的感觉，很久都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了，在这洛阳我觉得很孤单，但还是抱着一个早已不记得的誓言努力撑着，况且，就算不在这里我也无处可去。
　　一个暖暖的东西覆上了我的脸颊。
　　“脸色都恢复了，怎么还不醒呢？”
　　他在摸我的脸，这种触觉，好怀念，小时候经常生病，身上总是冷冰冰的，母亲总会用她温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再简陋的房子，有这一份温暖我也能安心。
　　“怎么哭了？”
　　母亲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对于这样的温暖，太久违也太让人觉得心酸，母亲走的那年，我常常一人在冰冷的屋子里哭泣，以为眼泪早已经流尽。
　　我觉得身体的僵硬缓和了些，试着动了动眼皮，泪水没有干，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模糊，我想坐起来，但身上有些发软，他看见我的动作，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喜悦，扶着我靠到了床沿，我这才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本以为这是茶楼附近的客栈或者医馆什么的，没想到却是个很精致华丽的卧室，盖在身上的被子是蚕丝的，很柔滑。
　　“你终于醒了！”
　　“多谢王……”
　　“皇上！御医来了。”
　　我刚想开口说谢，进来了一个侍女。
　　皇上？他竟然是皇上？我有些惊慌，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没想到脚一软倒在地毯上。
　　“你着什么急？”
　　我感觉到他的手环上了我的腰，把我抱回了床上，这个动作让我很是惶恐，可是我身上没有力气，只能任着。
　　“皇……上……”
　　“哎……没关系，你不用怕朕，皇上也是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他的眼睛里我好像读到一种说不清的孤独。
　　“皇上，老臣可以为这位先生诊脉了吗？'”
　　这时我才注意到御医从刚刚开始已经站在帘外。
　　“禀皇上，游先生现在已经没有大碍，先前晕倒是因为过于劳累加上营养不良所致，现在只要好生调理便可很快恢复，至于……”
　　“至于什么？”
　　“这……游先生的身子很虚，单单是营养不良不会导致这种状况不大可能，老臣怀疑还有其他病症，只是一时查不出来，照现在的样子，应该还不会危害到他的健康。”
　　其他病症？我回想过去的几年，好像除了发过几次特别严重的高烧之外也没有得过什么病，身子虚也算是病？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出来？”
　　皇上却认真地回答着，对于这种待遇我着实受宠若惊。
　　“现在还没有办法，如果皇上允许的话，老臣可定期为游先生诊脉，一旦病症显现出来，也好及时治疗。”
　　“不用麻烦您了，真的，我其实也没什么病，就是身子骨弱一点。”
　　这地方怎么是我这种小老百姓能随便来的，如果这个御医要付诊金的话我也是拿不出来的。皇上突然按住我的手，“这怎么行……”
　　“就这么办吧，你先去给他开几副调养的药。”
　　“是，老臣先告退了……”
　　皇上对他挥了挥手，御医弯着腰退了出去。
　　“皇上，这……草民可担当不起。”
　　“什么担不起的，朕说了算，你身子这么弱，现在这里调养，万一出去了又昏倒，看谁把你带回去。”
　　“这……”
　　“朕的画像你不是还没画完吗？等你养好身子再给朕画吧，完成之前，你就留在这里，你住处的东西，朕派人给你带来。”
　　我无言，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经过几天的调养，身子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疲惫，这些天侍女总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让从没受过这种待遇的我很是惊恐，皇上每天傍晚时分都会到这里坐一小会，我不知道皇上把我带回这里的意图，每天忐忑的猜测着，但我也明白，任何意图都好，我都只能顺从。
　　几天没有下地，走路的感觉都有些陌生，我站在院里活动着筋骨这才知道我住的这间别院叫‘凛寒居’，听侍女说这里是皇宫里闲置的小院，从前是用来安顿外使的，我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后宫，果然是多想了，不过这名字也真是冷的厉害，院里有个棋台，很是有趣，棋盘的部分浅浅的凹进，可以装水，我想应该是夏天为了凉快才特意造成这个模样的，现在棋盘里仍有水，只是结成了冰，我用手轻轻地划着冰面，多久没有下过棋了？
　　“皇……”
　　我听见侍女的声音，回过头，皇上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里，我连忙上前请安，皇上轻轻扶住了我正要跪下的身子。
　　“以后见到朕不必行礼了，你身体还没复原，多在床上躺着便是。”
　　“草民不敢，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多谢皇上关心。”
　　皇上抬手把我的脸托了起来，又是这个动作。
　　“你还是画画时候的那种自信让人喜欢。”
　　“你会下围棋？”
　　过了一会他才放开我，看着棋盘的方向问道。
　　“小时候学过一点，很多年没下，棋艺生疏了。”
　　“没关系，陪朕下几盘，这些天挺闷的慌。”
　　他吩咐侍女准备了棋盘和茶水，把我拉回了屋内，
　　“人就和这棋子一样，每走一步都在别人的操控之中，即使这样还是免不了成为炮灰。”
　　皇上闷声说道，摁下一粒白子把我逼到死路。拿着棋子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时我仔细观察了他的神情，和平时不同，下棋的时候他的样子尤为专注，甚至，有一股怨恨凝结在每一步之间，观地入神，手在空中悬了许久也未察觉出来，他抬头看着我，眼神交汇时我才知道自己的失礼，连忙避开，胡乱将棋子点下。
　　“走错了，你看这片全灭了。”
　　他用手指在棋盘上敲了敲，颇有些不满。
　　“草……草民棋艺生涩，不足与皇上对弈。”
　　我哆嗦着站了起来，方才我的分心让他有些不高兴，他的表情平缓了些，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拉回座位。
　　“就随便玩玩，是我太认真了。”
　　他没有用朕，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他，方才蹙紧的眉头现在也松开，只是有些不易察觉的疲累。
　　“小素，留在这宫廷做画师如何？这间别院就当作你的处所，后宫的那些女人成天也嚷嚷着要画像，找的画师没一个能让她们满意的，你很有灵气，她们说不定会喜欢你。”
　　宫廷画师？这原本是无尚的荣耀，但我却有些犹豫，我向来不关心政事，但也明白宫廷中难免有着勾心斗角，何况，伴君如伴虎，我性格沉闷，在这里生活不知会有多大的困难，只是我没有拒绝人的习惯，只能鞠了一躬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