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上》浮云笑笑生

9、第二章，西笑吟（一）

　　建文四年二月。
　　冷浩然已预先准备了托词，可还是紧张，“因为我受伤了，行动不便，又嘴馋的很，所以嚷求邱师兄去帮我做他拿手的鱼去。”
　　“哦？原来这邱师弟还会做鱼啊。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啊，这个，那道鱼工序繁杂，邱师兄才走，估计要好一阵子才能回来，”冷浩然白皙清俊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不知是紧张还是羞赧，“四师兄，找邱师兄有什么事啊？”
　　“哦，我不单找他，师傅让我来传个话，这山庄常日里主要有三件重要的工事，一是铸剑，由大师兄主管，二是练剑，由二师兄领头，三是配药，由三师兄负责。你们两个入御剑山庄也有一个月了，可以挑自己感兴趣的事，跟着其中一位师兄长长见识，多学些东西。既然邱师弟不在，烦劳冷师弟代为转达，早些商定好去回了师傅。”
　　“恩，恩，”冷浩然连连点头，“辛苦四师兄白跑了一趟，等邱师兄回来我就和他商量，明天早早去回师傅。”
　　“那好，我先回去了，冷师弟安心静养。”王子伦告辞后，冷浩然心想，我这一伤少则也许十日才能行动自如，怕习武练剑落后其他师兄，还是去跟二师兄多学学的好，邱大哥应该也会喜欢练剑吧。不知道邱大哥现在心情好些了么？
　　申时，后山同归泉。邱元君缓缓的从寒潭里浮出来，伸手想撑着冰、火两泉中间的脊梁起身，可是一点力也使不出，手抖得厉害。这蒹葭真的是卸内力的毒，只这热毒就让我虚脱，想必晚上寒毒过后更是体虚无力了。这个时候要是那偷□□人来了，我岂不是任人宰割？刚才真是太大意了。想到这里振了振精神，向空中吹了声响哨，然而底气不足，声音也不知传了几步。等了一会，微风吹来，
　　“流云，我还以为你听不到呢。”看着落到面前的雪鹰，少年脸上凝重的神情缓和了些，“去断崖那里守着，有人来的话，过来告诉我。”流云好似能听懂主人的话，用头蹭了蹭少年湿漉漉的手臂，一展翅飞走了。热毒发过，邱元君渐渐不支这寒潭里冰冷的温度，勉强爬到石脊梁上打坐休息。

　　傍晚时分，一个娇小的身影又晃到了冷、邱二人的房门外，轻轻扣了门，小心翼翼的问，“浩然，元君，你们在么？”室内冷浩然正睡得迷糊，听到祁连月如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还有点小兴奋。
　　“小师姐，进来吧，邱师兄不在，我在。”听闻这话，祁连月如顿了顿，碧蓝如水的眼睛流出失望的神情，但还是推门进去了，她将随身带的食盒放在冷浩然床边的小几上，
　　“我想冷师弟受伤了，就做了点枣香百合糕，来看你们。邱师弟他，出去了？”蓝眼睛的主人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哪个字泄露了她的心思。可床上的小孩全然无知，打开食盒的盖子，拿起还带着热气的蒸糕塞到嘴里，嘴角黏上了一点枣泥，嘿嘿一笑，
　　“好吃~~小师姐，你手艺真好，人也好。”然后拿起第二个又塞到嘴里，“邱师兄他去，”冷浩然突然觉得不对，祁连月如不是王子伦，要是说邱大哥去做鱼，这小师姐搞不好会留下来等鱼吃，于是便说，“邱师兄他去练剑了。”
　　“哦？那他去哪练剑了？这百合糕要趁热吃的，凉了就不好吃了，不如我给他送过去些…”祁连月如觉得又有了希望。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邱师兄他没说…”越说越紧张，冷浩然突然觉得嘴里的小半块蒸糕难以下咽，不似刚才美味。
　　“哦…这样啊，那冷师弟，我先回去了，要是邱师弟回来，记得让他尝尝百合糕…”
　　“恩，好。小师姐慢走。”看着祁连月如离开，冷浩然才觉得舒心了些，盼着邱元君早早回来，在那之前最好别有访客了。

　　不知不觉，日归月出，邱元君觉得今天晚上格外的冷。由于冰火两泉冷热相击，这山涧里常年散不去的雾气，看不见星月，感觉体内一阵阵凉意，猜是寒毒的时辰快到了，邱元君试探的潜入热泉水中，开始时还有些烫，一会就适应了，沉下去不知多久，慢慢有了些睡意。猛的空中一声嘶鸣，邱元君惊醒了，抬头看见流云在他上面盘旋两周然后就飞走了。来了，邱元君闭气潜入了水中，少顷，有人轻飘飘的落在了水潭边。比起自己狼狈的掉进潭水里，这人的功力不知好出多少倍，邱元君想，要稳住，如果被他发现就大不妙了。那人在水潭边稍作停留，想是晚间光线弱，加之雾气沉重，并没有发现可疑，然后就听扑通一声，大概来人潜入了寒潭。约过了两刻钟，才又有了动静，几声脚步声过后，又是长长的沉寂。邱元君这才放下心来均匀呼吸，这人竟不是冲着我来的，若是冲着我来的，没找到我就该离开了。那寒潭底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原以为我被发现了这御剑山庄就呆不久了，现在看来，还可以维持时日，只要那人不是冲着我的而是想守护他的秘密，我就可以避开他。午夜过，蒹葭毒消，邱元君从贴身的蛇皮袋里拿出了颗小药丸，看看这玉露回魂丹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吃下去的时候，耳边还回响着铁老大的嘱咐，
　　“少主，这激发内力的药不到万不得已，定要少吃，对少主身体不好。”
　　“呵呵，竟还有什么比中了蒹葭对我更不好，有趣。”回答铁老大的是少年骄傲上扬的嘴角。
　　邱元君盘膝坐在石脊上，感觉腹内回暖，气流过商曲通章门，浑身都有了力气。要不要去寒潭里面看看，邱犹豫着，若去，我现在内力减半就算有玉露回魂丹，也不见得挺得了多久，若不去，我不甘心。转而又一想，呵呵，邱元君，你什么时候变犹豫了。想罢起身跳入寒潭，提了一口真气潜入水底，越往深处水越冰冷，手脚越来越慢，渐渐冻的有些僵硬了，不服输强忍着浑身刺骨的冰冷又向深处远处游出几尺，可内力不够，气没闭住竟呛了一口冰水，只得转头向回游。待邱元君猛的钻出水面，大口吸了几口气，咳了一阵才平复。看来，那人的内力不是一般的好，这御剑山庄除了贺锦梁还有这样的高手，不能轻敌。这下一折腾，连跳回断崖的气力都不足了，只好耐心休息等待气力恢复。
　　邱元君一夜未归，冷浩然担心的紧，要不是有伤在身，早就冲出去寻人了，现下趴在床上哪也去不得，只好在房间里焦急的等。直到天微微亮，才隐约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知道邱元君回来啦，才放心睡去。

　　三月春光回暖，滹沱河尚未到雨季，水波清浅。渡船上两个少年毗立着，略高的青衣少年背着一个琴盒，旁边的白衣少年一直摇着头，喃喃说道，
　　“邱大哥，这糊涂河真不如秦淮河好看，你看两岸光秃秃，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十里桂花香。”青衣少年似乎认同，微微的点头，对着河水淡淡的说道，
　　“烟波江上使人愁…”
　　两个人一天车马劳顿，便不再说话了。今天一早贺锦梁急急叫二人过去，讪讪的笑道，“元君，浩然，师傅给你们个任务，”用手一指桌案上的琴盒，“这是为师从恒山悬空寺妙音大师那里借来的琴，本早该还给他，一时竟忘了。你们两个去帮为师还了，去的时候越快越好，回来的时候可以不急，想在外面玩一天，也可以的。”二人得令不敢耽搁随即就启程了。
　　船行靠岸，正遇见渡头上一个麦黄色衣服的少年与人争执的面红耳赤。
　　“我又不是有意赖账，确实是钱袋丢了…沈家会差你这点儿渡钱不成？”少年一身上好的苏丝，外罩雪貂小袄，身后也背了个琴盒，头上的玉簪碧绿通透，与人争执的脸色绯红，刘海也散下一缕。
　　“我管你是姓陈还是姓沈，我只认姓钱的，你做了我的船，却不给我钱，今天老子不能就这么算了。”船老大瓮声瓮气的说，努着雷公嘴，掐着腰，两臂黝黑的肌肉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