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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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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水还不叫秋水之前,一直都随着父亲在各个城市奔走。
那一段很漫长的时间里,频繁的转学、搬家,没有固定的朋友,没有稳定的居住环境。
十五岁生日那年,父亲问秋水想要些什么?她答,我想要一个稳定的居所,一群普通的朋友。
于是他们又再次搬离了居住了半年的“家”,定居在了南方这座小城的偏远市郊。
那段时间,秋水会拿着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那台老旧的胶片相机。放学踩着单车在回家的路上,拍下沿途的一草一木,虽然资金有限,无法一一冲洗,但也让她对这条漫长的道路充满期望。
那套位于城郊的小房子虽然偏离市区,仍然有不少的邻居,比如说住得离自己家不远的初夏,她们所住的是二十几户房内没有厕所的的四合院,院门口有一个蹲坑的公共厕所男女各四个位置,大清早要上班和上课的人会在里面“聚集”扯家常,不喜欢用家中胶质马桶的秋水也无可幸免的加入了排队上厕所的行列。
秋水记得和初夏的认识就是在这个漫长而又让人焦急的等待中。
当时的初夏侧对着秋水,盛夏初升的阳光照着那个穿着翠绿色白色暗花的连衣长裙,有着齐腰的长发和白皙清秀脸庞的初夏,她高挑消瘦的身影被清晨柔和的阳光包围着,在秋水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与其他人第一眼见到她的感觉一样,秋水也被这样文静的初夏所吸引。
从每日早晨的偶遇到后来渐渐熟悉,秋水才知道初夏与自己是同一个学校,只是不同班。
短短的半月,她们像所有读书时代的女孩一样要好,一同上学下课,分享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今晚来我家吃饭?”十七岁那年生日这天,秋水在上学时向初夏提出了邀请。
含笑点着头,她记得,这天是秋水的十七岁生辰,礼物已经准备好,轻抚着手中捏着的紫水晶,初夏坐在秋水的书桌前发着呆,她在等那个放学必定要去拍风景的秋水。
回想起那天。
或许由于当时受了太大的刺激,反而有些模糊。
那个秋水和初夏有生以来最面目全非的一天,像老旧的黑白默片段在秋水的脑中断续回放。
是了,就是那个声音。
那种因为剧烈震动而吱呀的声音,以及初夏含糊不清的求救声不仅仅是传递到了秋水的耳朵里,更像是被人硬生生一击砸在心口,进入身体让她无法呼吸,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狂跑回家的汗水还未来得及擦去,颤抖的双手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虽然心底有了最坏的打算,推开房门的秋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看着初夏衣衫凌乱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满脸泪水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而那个在她十七岁之前一直称之为父亲的人,正背对着自己压在初夏的身上。
瘫软在地上的父亲痛哭流涕的请求和宽恕,竟然让初夏穿好了衣服一个人默默的回了家,那枚还未来得及送出的紫水晶静静的黯淡躺在书桌上,将它穿起来戴在手腕上,这成了秋水无尽痛苦的来源。
十七岁过后的第一天,初夏请了病假,直到第四天,初夏休学的消息从隔壁班传过来。
那个下午是秋水第一次翘课,她粗鲁的从桌子里扯出书包,歪扭的踩着单车迅速的掠过她曾经爱不释手的风景。
那个下午也是秋水第一次不知所措,秋水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最后她闭着眼睛,缩蜷着身子用手按住自己心脏,以为她会哭,可喉咙里只干涩暗哑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她遵守了和自己的约定,却将自己推入了无边的地狱。
初夏就坐在窗前,侧对着她,带着血色的黄昏照在她苍白的脸庞,时间就定格在那里,像一幅泛黄的老旧照片。
她像是不认识秋水一般,漠然的注视着她扔下单车,敲开自家房门。隐约听见母亲和那人的对话,随即离开。
自杀未遂。
这四个字眼在秋水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在秋水的眼中,她与初夏的距离虽然只是隔着一个玻璃窗,却感觉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咫尺之遥却相隔千里。
满眼血丝回家的秋水已经记不清楚是几点了,只知道那天天很黑,连星星都躲在云层后面。
已经趴在桌上睡着的父亲听见开门声,迷糊的起身走向秋水。
也许是不想回忆起当时的画面,秋水只记得被挑起来的话端开始恶性循环,他们在相互推搡中越演越烈,手中拿着茶几上的水果刀深深的没入了父亲的胸口,他甚至来不及呼救就已经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那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秋水想到了打120求救,看着左手戴着的紫水晶,拿起来的电话又犹豫了。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秋水想了很多,她将家中煤气打开,关好厨房的木门。被子、衣服、一切易燃物品翻出来,随意的扔在地上,看着客厅书柜里放着自己得过的奖杯,狠狠的对自己额头砸去。
血模糊了她的双眼,更加坚定了她的计划,忍着疼痛将火柴划开扔入书堆中,火势蔓延得很快,很快吞噬了睡房和客厅向厨房蔓延而去,秋水看准时机向门外冲去。
“轰隆!”一声爆炸声,将在不远处四合院内住着的人群吸引过来。
次日报纸报道着市郊民居被盗,一死一伤的消息。
“你叫什么名字?”
“陈、亦言……”
“还记得他们是几个人吗?”
“不……”
“那对方是男是女你还记得吗?”
“不……我头疼。”
“哎~好吧,我们有需要时会再跟你联系。”
那段时间秋水惶惶不得终日,吃不下睡不着,甚至有自虐倾向。被玻璃不小心割坏的手指,秋水不仅不及时止血,还变本加厉的捏着手指,冷漠看着血一滴滴的滴落在纯白的瓷砖上,那时她的内心竟然有一丝的兴奋在挣扎在咆哮。最终这种自我伤害的行为被路过的护士惊觉而停止。
医生认为她受过大刺激如果继续追问下去可能不排除她受刺激而做出过激行为,警方不得不将案件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迟。
出院后秋水不敢不探望初夏,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被警方安排住在疗养所,每天面对各种不同的病人,吃着和他们相同的药打着同样的针。
而在之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初夏都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默不作声。后来她开始慢慢说话,但也只是自言自语,说着大家无法理解的字句。
直到初夏的父母无法容忍大家对自己女儿的指指点点,搬离了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四合院。
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因为她们二人而变得缓慢。
像是一夜之间,三年时间一晃而过,秋水离开了疗养院,而初夏也已经习惯人群,在别的城市开始了新的求学生活。
秋水看着依旧热闹的四合院,不知道伤感来自何处,也许它一直藏匿在秋水的内心,一旦触碰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非常想念初夏,虽然已经记不清她的样貌,但总在梦中忆起,在那年盛夏初升的阳光照着那个穿着翠绿色白色暗花的连衣长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