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血域Ⅱ》九衣

299、第一百五十一章

　　刚才在用思维共享跟莱夏说话时，伊路也有分神关注现实中的情况。这两人对话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在他看来，没觉得加莱克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啊！怎么蓝卡就突然生气了？
　　只是被调侃了句“吃醋了”，就这么大反应吗？为什么啊？
　　“到底怎么了？你别生气嘛，蓝卡……”
　　蓝卡绷着脸，不吭声。
　　“我们去吃饭吧，好吗？”
　　蓝卡还是不说话。
　　伊路愈发不知所措。他刚才就觉得，蓝卡的反应不单纯是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现在看来果然……（就算是性格别扭的他自己，一般这种情况，给个台阶也就下了，更何况是一向直来直往的蓝卡）那到底是怎么了啊？
　　他求助地看向另一位当事人，也是造成了目前这种尴尬局面的当事人。
　　加莱克皱眉注视着徒弟，脸上满是探究和困惑。很显然，他也搞不懂目前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他感受到了伊路的视线，但未免进一步刺激到蓝卡，并不敢跟伊路对视——无论如何，“吃醋”这个判断应该是没错的。
　　伊路见他不理自己，疑惑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蓝卡哪有这么小心眼儿！虽然很想这么吐槽，但好友现在的反应看起来的确不宜多刺激，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场的最后一位大人。
　　蕾秋一直倚在客厅和餐厅区的隔断栏杆上，在那儿饶有兴味的看戏（蓝卡发火之前，伊路也是以同样的心态在那里看戏），现在看起来也没有介入的打算。见伊路看过来，她还轻松地对伊路微笑，弄得伊路颇为无语——您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吗？难不成以前出过类似的事情？可看加莱克的反应，并不像是有什么处理经验的样子啊！
　　——真是的，不要因为蓝卡很少闹别扭，就觉得这种状况很有趣啊！
　　这句话既是吐槽蕾秋，也是反省。他刚才看戏的时候，也觉得有趣来着，但现在看蓝卡气性越来越大，已经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出不来了，就完全不觉得好玩儿了。
　　——要不然用一下天籁之声吧……
　　伊路考虑。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靠蓝卡自己恐怕很难从目前这种情绪中走出来，这大概是因为他没什么闹别扭的经验，也许真的需要他助他一臂之力。
　　“蓝……”
　　“吃饭吧。”
　　蓝卡打断了他的操作。他转头往餐厅走，走到蕾秋身边时，被她伸手拦住，一把抱进怀里，揉了揉脑袋，又亲了亲脸颊。
　　“我没事，妈妈。”
　　蓝卡小声嘟囔着，任她揉搓，并不挣扎。这种被动撒娇的反应怎么可能是没事。蕾秋心知肚明，但并不拆穿。温柔地笑了笑，她放开儿子，同他一起进入餐厅。伊路和加莱克已经等在那里了，四人沉默地享用了这顿丰盛的晚餐。
　　饭后，加莱克暂时回了岛——他工作繁忙，不可能一直待在岛下。至于跟克劳迪的单独聚会，他已经跟两边都说好，必须要等自己在场。克劳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跟加莱克聊过后，他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那些事，暂时没心情在孩子面前回忆往昔；伊路也答应得很痛快。在知道克劳迪是自己父亲的朋友后，他很清楚加莱克在担心什么。
　　“送送我吧，蓝卡。”
　　去魔法协会的那段路程，加莱克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瞬移，而是单独向徒弟提出了邀请。
　　伊路避开蓝卡的视线，假装没看懂他的意思，开空间门送蕾秋和过来接人的香奈丽去片场了。
　　“……啧。”
　　蓝卡在心里记了他一笔，不情愿地跟着加莱克出了门。沉默地走过几条街后，加莱克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
　　“还生气呢？”
　　“……没生师父的气。”蓝卡回答了。加莱克有些惊讶。这一路都不吭声，他还以为即使自己起话头徒弟也不会理自己，打算跟自己冷战了呢！
　　“那是生伊路的气？”
　　“也不是。”
　　蓝卡可没冷战的打算，他只是还没想通自己到底怎么了，没办法跟加莱克解释自己的行为，才不想跟加莱克出来，才从吃饭到刚才都闭口不言的。
　　“那就是在生自己的气了。”加莱克懂了，“你觉得自己不该吃醋？”
　　“……是。”
　　“为什么？”
　　“因为这不对啊！”蓝卡皱眉，“而且很奇怪！我以前从没吃过伊路的醋！”
　　“以前？”
　　加莱克回忆自己上一次当着蓝卡的面单独跟伊路打闹是什么时候。有过吗？
　　“反正不应该！”
　　蓝卡估计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只是重音强调这样不对。
　　“唔……”加莱克又想问为什么，但不想显得自己一直在质疑徒弟，于是换了种问法，“那你觉得应该怎样呢？”
　　“我该觉得高兴才对！毕竟这才是我一直期望的。”
　　蓝卡跟自己过不去的点就在这儿了。他喜欢伊路，也心疼伊路，他打从心底希望伊路能获得很多很多的爱，但却在这种情况发生时“吃醋”！这不对吧！为什么啊！他甚至要厌恶自己了！
　　“原来如此。”加莱克明白症结所在了，“你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了。”
　　“这样不好吗？”
　　“你觉得好吗？”
　　“……不太好。”蓝卡老实回答，“我现在很不舒服。”
　　“你得学会放过自己，蓝卡。”加莱克伸出双手用力按住徒弟的肩，“没什么对不对，应不应该的。情绪出现了，接受它就好了！你又没因为这种情绪伤害谁不是吗？”
　　“……你们没被我吓到吗？”
　　“你管这种程度的惊吓叫伤害吗？”
　　蓝卡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过回去还是跟伊路道个歉。我是还好，他可是真的被你吓到了。看他刚才那样子，估计都打算用天籁之声了。”
　　“我知道。”
　　见蓝卡表情明朗起来，加莱克放心多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他收回按在徒弟肩上的手，“不用送我了，赶紧回去吧，伊路还在家里等你。”
　　“好。”
　　蓝卡痛快地答应了。他当然明白加莱克让自己出来送他并不是真的需要送。
　　“师父再见，还有……那个……刚才对不起……”
　　“没事儿，这事过去了。”加莱克挥了挥手，仿佛赶走了什么脏东西，“你师父没那么小心眼儿。”
　　才怪……分明偶尔才会心胸宽广……
　　蓝卡撇过头去，不出声地嘟囔。
　　“你刚说什么了吗？”
　　“没有！师父再见！”
　　加莱克怀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在徒弟故作乖巧的目光中瞬移了。
　　他一离开，蓝卡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淡了下来。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向家里走去。
　　师父让他接受自己的情绪，他会试着做到，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出现那种情绪是不对的……好吧，放过自己：是不好的。
　　真是难受……要是没意识到是不是更好些？他曾经一度没有意识到的——最开始，他只以为自己是因为没加入其中才觉得不舒服，并没把这太当回事，直到加莱克调侃他吃醋了，他才惊觉自己的想法——他并非想加入，而是想取代。
　　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居然有如此自私的想法，因此他才会大吼“我才没有”。那不是“恼羞成怒”，他当时的心情并不是羞恼，而是恐惧，完完全全的恐惧和自我厌恶。
　　“放过自己，放过自己……”
　　蓝卡狠狠地甩了甩头，又拍了拍脸，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再多想。
　　“好了，回家吧！”
　　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走路上，顺利的将大脑放空状态保持到了回家，直到见到伊路为止。
　　蓝卡下意识抿紧了唇。
　　伊路一直在客厅等蓝卡回来，他本想起身迎接的，见状不禁有些迟疑。蓝卡这表现明显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加莱克居然没解决问题就放人回来了吗？还是说，已经解决了，蓝卡只是在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尴尬呢？
　　伊路有些拿不准。
　　——要不要用一下天籁之声呢？
　　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天籁之声都能解决。
　　伊路正在犹豫，就听蓝卡自己要求道：“用一下天籁之声吧，伊路。”
　　“没问题！”
　　伊路本就时刻准备着呢，本人一开口，他立刻全力出手：
　　“蓝卡，放松点儿，已经没事了。”
　　话语平平无奇，但用天籁之声说出来，效果可说是言出法随。伊路话音刚落，蓝卡立刻觉得心情轻快了起来，刚才那些自厌、纠结就跟假的似的。他瞬间就想通了，完全不钻牛角尖了。
　　“你这招一如既往的可怕啊！”蓝卡走到伊路身边坐下，心有余悸地吐了一大口气，“但真的幸好还有这一招！真是救我大命了！谢了，伊路！”
　　“我还以为用不上这招了呢……”伊路倒了杯水塞到蓝卡手里，蓝卡立刻咕咚咚地一饮而尽，“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别在意，钻了一些无聊的牛角尖罢了。”
　　蓝卡当然不可能告诉伊路。
　　“哦……”
　　伊路茫然地眨了眨眼。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他不打算追问了（总觉得追问缘由会再刺激到蓝卡）。反正蓝卡恢复正常了，这就好。
　　“对不起啊，伊路。”
　　“干嘛道歉啊？你又没做错什么！”伊路既疑惑，又担心，“你又怎么了？需要我再用一次天籁之声吗？”
　　“……那倒不用。”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我只是觉得吓到你了……”
　　“因为那个啊……别放在心上，我没事的。”
　　“那就好。”蓝卡放松身体，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突然觉得好累啊……”
　　伊路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今天早些休息吧，明天陪我出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