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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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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學文本中,以女性爲主要描寫對象的作品,其可讀性絲毫不遜于著重展現男性特質的作品。但二者相比較而言,畢竟男性作爲占據這個社會話語霸權的一方,其作爲描寫對象書寫可追溯至上古蠻荒,而長久以來被擱置的以女性爲主要描寫對象,展示其複雜的心理狀態與社會大背景下的對女性行爲的闡釋的文學自90年代異軍突起,敘述方式也是多種多樣。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人們價值觀念的變化導致對文學的輕視與媚俗化的傾向,然而在衆多書卷中亦不乏有力度的作品。阿熒以女性的特殊視角,精微老熟的筆觸與獨到的見解展現大都市女子的基本生活狀態和複雜的心理活動。她們在情與欲,攻與守,進與退,理想與現實,挫折與反挫折中逐漸“洗盡鉛華呈素姿”,摸索出屬于自己的道路。
最爲難得的是蘇飛,沈婕,謝青桑三人之間的友情。成年後的友情比之在學校的象牙塔中“培植”的友情更爲脆弱也更爲金貴,因此需要極力的呵護與維持。男人或許無法理解女人渴望閨蜜的那種複雜心理——她們一方面渴望有真心的友人可以互訴衷腸,一方面又畏懼背叛與傷害,所以她們永遠都在真情與假意之間遊移和徘徊。她們也沒有男人那樣“一笑泯恩仇”的坦率。這就是女人的現實,女人的生活。像她們三個那樣珍重飽滿到令人豔羨的友情,或許你只可以在假想中實現。友情既然經不起考驗,那又爲何偏偏去考驗它呢?凡是太盡,勢必緣分早盡。給彼此留有顔面與余地,或許將來不過是點頭之交,但起碼不會讓彼此難堪。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而所謂生活,也就是這樣——它突兀地將你逼到某種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位置,食之無味又棄之可惜。你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選擇的結果,橫豎你都要挑出一種,然後繼續前行。因緣際遇,那些爲你停留又因你離去的人,終究只是過客,你的路終究要一個人走。
其實女人真的狠容易滿足,有時是一個寬厚的肩膀,一個溫暖的懷抱;而有時僅僅是一塊甜膩的糖果,一杯奶香四溢的咖啡。她或許不會希望自己多麽驚天動地驚世駭俗,卻希望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裏看到一個爲自己留守的背影,聽到他說出的最動聽的情話。
蘇飛,她應該是三個女子中最平凡的一個,在她辭掉自己的“鐵飯碗”之前。她被父母保護得太完好,以致于對世事不盡洞察的懵懂。沈婕比她精明幹練,謝青桑比她決絕。她是寬厚溫善的,也是敏感遊移的。她用一張看似安穩疏淡的面孔作掩護,那些謹慎瑣屑的心思,或許是沈婕不屑與之的,但在她那裏卻經曆了百轉千回。那些在她筆下流動的線條,極盡豐富她的內質。她的質地是柔韌之中帶著未曾泯滅的孩子氣的天真,這一點從她對杜海舜的動心上就可以看出來。不能不說杜海舜是個攻于心計的人,他一切心思都掩藏在姣好乖順的外表之下,其內在的暗湧將蘇飛玩弄于鼓掌之中。應該說他是她工作下滑的開始亦是另一種契機的形成。只有經曆過這場因由,蘇飛才可能有後來蛻變。鬼醫生葉致君就像她的開心果,他幫助她渡過最難耐的時日,奈何兩人雖彼此欣賞卻無男女情愛。僅僅是一句話的暧昧,就讓她蒸紅了臉頰。如果說對杜海舜是悸動,對葉致君是暢快,而對林子俊就像是愛情樹上結出的成熟果實。是的,她喜歡他,或許是愛。她怎能不喜歡他?他發現了她璞玉般的才華,給她最誠摯的邀請,在她與父母鬧僵時也是他驅車一夜替她解圍。他就像她仰望到足夠安心可以依靠的樹,任何人都無法撼動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于是有些東西就這樣破土而出生根發芽。觸動我淚腺的是她們三人在湘菜館吃辣,她知曉林子俊心有所屬時,那借著辣意的啜泣,那麽輕易地掠過我心扉,爲之傷感。盡管到最後也不曾知曉他們未來究竟如何,然而每段告罄的情事都會讓人成長。蘇飛的生命光輝在于她終于勇敢的辭去工作,盡力爲自己而活,哪怕只是一瞬,哪怕顛沛流離,至少不會在一個地方看著自己逐漸枯萎緩緩老去。這樣的苟存,或許足夠安穩卻只能見證自己的蒼老,而你在自己的理想上極盡揮霍自己的青春時,你始終都會覺得自己在茁壯豐盛,那種矜持中的滿足的確令人快慰。
沈婕,她是我欣賞的女子。那種女子的柔媚與不輸男人的氣勢糅合成獨一無二的性情是對我胃口的。平生最爲厭棄那種“高大全”式的劉三好那樣的老好人,那種愚蠢的善是無法生存在這虎狼之世的。如果一個人只是一眼即穿的扁平人物,那究竟有多無趣,人的好壞豈是那麽泾渭分明,善惡並存才是人,有善無惡那是神。只有沈婕這樣——不是好人但也不刻意做壞人的人,才能在自保的前提下爲自己贏得更大的發展空間。職場上的機心謀算,遊刃有余的應對,恰到好處的逢迎,得體精致的妝容……沈婕似乎是另一個杜拉拉,但她不會是杜拉拉。她終究是被信任的Boss陳路擺了一道,成爲掃清他發展障礙的劊子手和工具。我可以理解陳路,但無法贊同。他是個有野心和企圖心的人,他目標長遠,不介意爲了使下屬歸順耗費些心思,他不吝惜自己在任何方面的智慧,包括對付像沈婕這樣美麗的女人。他始終讓自己保持一種介于暧昧與清醒之間的一種朦胧感。這就是讓沈婕誤會的緣由,女人總是虛榮的,喜歡接受男人的愛慕與關懷。而陳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要她死心塌地的爲他做事,直至達成目的之後再一腳踢開。而在女人知曉他有未婚妻子的真相後往往奈他不得,畢竟他從未許下任何實質性的承諾。他的狡猾之處也正在于此。沈婕上鈎了,她被流放了。她的失敗在于她始終對一個摸不清的男人抱有濃重的希望,這是大忌。可是我忘了她也是一個女人,女人的弱點便是情。在男女遊戲中,誰先動情誰便是輸家,可惜,她無論對盧樹鳴還是陳路,她在首局便早已失利。我以爲她會很很報複陳路或自暴自棄地做盧樹鳴的情婦,可是她沒有,她的自尊心無法是她甘心依附于一個男人,就算她答應了盧,也只是她爲自己謀取未來的交易。她或許在狠大程度的時間都是清醒的,她永遠要爲自己規劃更好的更適合發展的路。可是女人總是輕易被男人所贈予的浪漫與溫情催眠,忘記自己是多麽信誓旦旦大義凜然地說自己要跳出這個溫柔陷阱。誰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任何人都不能用道貌岸然的面孔去非議他人的選擇。誰比誰高尚,誰又比誰清醒。沈婕令人欽佩之處在于,她知道自己無法走進的,便選擇大方的退出,死皮賴臉不是她的性格,也不符她爲自己定位的價值。越是光鮮亮麗的女子,越是有不爲人知的濃重苦澀,盡管生活得淋漓快意,可那不過是寂寞的皮囊。一個人踏入社會又豈止背負的是自己的往事。而是不是想要的一切,都在手心之外。
謝青桑,她就像一個賭氣任性的孩子,她身懷秘密顛沛流離,爲了夢想努力打拼,她心中不只有傷痛還有不解的疑慮。她的愛人在他最絢爛美好的年華裏死去,她爲不可挽回而痛心疾首遷怒父母遠走他鄉,行徑或許幼稚,卻有種無可抵達的悲壯。她是個理想主義者,總想爲不可解釋的疑惑要一個答案,因此而做的錯事,卻讓她更清醒。何聖成爲舊愛Olive的替身,她想在氣質與舊愛相近的他身上得到想要的答案,重溫舊時溫暖。她一直在盡力,二人卻始終貌合神離。何聖只是何聖,不是任何人,更不是誰的替身。她的任性讓兩人分崩離析,她也終于知曉她一直苦苦追尋的問題的答案。謝青桑在情感上並不遲鈍,只是在沒有解開心結之前,她不會輕易敞開心扉去容納另一個人的進駐。直到她發現老貓爲她的等待留守和晦澀的心意,二人修成正果,雖然倉促,但也終究給這樣一個奮力遮掩傷口的姑娘一個不錯的結局。謝青桑身上有種不符她年齡的靜寂與沈郁,使她整個人都如油畫般沈澱下來,盡管沒有明豔奪目的色彩,卻依舊驚心動魄。我們可以原諒一個人的年少輕狂,可是卻要爲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謝青桑是幸運的,倘若她父母因此遭受任何不幸,那將是她一生的罪孽。我們能傷害的,往往是最親近的人,因爲最親近,所以肆無忌憚。是不是我們只能用災難來確定這一生對我們最重要的人是誰,如果真如此,那我們就不僅僅是可悲。
“即使是魔女,也算不出自己生命裏德劫。”
我們愛上一個人,往往是他能夠讓你滿足。這三個姑娘用自己的赤子之心踉跄地遊走于塵世,在事業與情感上的慘烈厮殺,被現代文明所閹割的人性擺布……洗盡鉛華,她們不過是簡單恣意的女子,也同樣有對愛情與溫情的渴望,而這些都被壓抑在或強勢或鎮定或無謂的的外表下。人生就是這樣,兜兜轉轉回到原點,而說好在原地等你的人早已不在。姑娘們在被命運搭好的戲台上賣力的表演著,或許沒有濃墨重彩,或許掌聲黯淡,但知道自己在,自己重視的人在,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