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同人·残》戒财戒色戒可乐

2、第一章

　　杭州，三月，细雨。
　　我靠在铺子里头的贵妃榻上，交拢的双手里捂着个紫砂茶壶，闭着眼装睡。
　　江南春多雨，又正碰上寒流，这几天细雨淅沥，阴湿潮冷。就算开着空调，老旧的制热设施也根本无法暖和多少，倒是一阵阵的启动声响吵得人烦躁。
　　我翻了个身朝内，将有些滑下的薄毯拉上些盖好。这身子骨，这些年给我糟蹋得厉害，再不养着，怕不等年老便会一身病痛。
　　幸好这儿还放了个屏风做个隔断，不然便是关着店铺门，从各种缝隙挤进来的冷气还不直接朝我身上招呼？
　　手里的茶壶水凉了，可是温润的触感让我不想将它放开。
　　也或许，我只是想手里握着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不喜欢手里空荡荡的感觉，哪怕只是一团的面纸，我也喜欢捏着不放。
　　只有捏着什么，紧紧地，才会有心安的感觉……好像什么，都不曾变过。
　　不会再失去。
　　昏沉间，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一阵凉意夹杂着几人的脚步声。真是难得，这样的天气还会有客上门。
　　“哎，几位，有什么想要选的吗？金的？玉的？拓本？”王盟的声音响起。这两年因为自己经常不在店内，他被迫变得世故圆滑许多，再不像当年那般被人几个追问货源来历什么的就会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我们想要找吴老板。”来客似乎不是中国人，拗口生硬的普通话让人听着都替他觉得别扭。
　　“老板？”王盟语声顿了一下，然后又响起。“哎，我们老板这些天不在呢，几位找他有什么事情不？要是急事，留个电话什么的，等他回来让他联系你们？”
　　不怪王盟蒙人，实在是最近风声有些紧。听说是漠北出了个金国大将的墓，可已经给人动过了，看盗洞的土还很新鲜，国家要严查。虽然自己从来都只能算是倒斗界的永恒新人，但是对于销赃这块，鉴于去云顶天宫之前就因为三叔的关系让条子给注意上了，所以如今严打情况下，明察暗访的都来过好几回了，王盟若是再不长个心眼，那还真有违方才自个心里夸他的那几句话。
　　“我知道他在，我们有事要找他。”空灵冷漠的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我缓缓睁开眼。终究还是，不愿放过我么？
　　王盟似是一声惊呼，接着略带了几分喜悦的声音重新响起。“哟，这不是张小哥嘛！方才你戴着帽子我都没认出来！……不够你们找老板有什么重要事情吗？老板现在，不太管……那些事儿了。”
　　是的，自从那次回来之后，我便再也不涉足倒斗的任何事情。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杭州的条子完全可以对我放心，我现在只要对着个超过500年以上历史的东西都会想吐，哪位觉得我能那么无聊在自己店里放催吐物品？
　　不过王盟肯定会失望的，因为那人……从不会去管别人的想法，他只会“完成”他的预定目标。如果他今天来是为了要见到我，他便一定会要见到我。
　　果然外头半响寂静。我叹了口气，翻身坐起，将捧着半天的冰冷的茶壶搁在一边，一边活动着都有些僵硬了的手腕和手指关节，一边走了出去。
　　转过屏风，出了小门，就见王盟一人站在柜台前，面对着五个黑衣人。站在最前头的是个金发的欧洲男子，长得也算个人样，年岁约莫四十多，一见到我就叫道：“哦，您就是那位吴老板吧！你好你好，敝姓威尔，是中外合资雄大环保科技有限公司的美方负责人，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想请你……”
　　我抬手示意他闭嘴，笑了笑，道：“抱歉，不管什么事情，我不想帮忙。”
　　我现在很讨厌外国人，一个裘得考，害我叫了二十多年的三叔转眼成了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害得我过去平静无波的小日子突然成了如今这种……灰暗沉闷的世界。或许我的想法有些偏执，好吧，或许该这么说，和过去有关的那一切，我都厌恶，甚至包括当时我那让人作呕的好奇心。
　　为什么我想要去了解那么许多？为什么我……去参与了？懵懂着一无所知，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哦，不，吴老板，请您一定要听我说完。我们的科研人员刚刚发现了一个古墓，里头有一份古帛书，年代根据碳十四检测绝对不会晚于秦代，它绘的是埋藏在邙山的一座古墓……”
　　“可是，我的身子已经不能再下地了……这位张先生没有告诉过你吗？”我转眼看向这个叫威尔的男人身后约半步距离的五人中唯一的一个亚洲人，从我出现开始就一直没有再开口的，张起灵。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眼睛内是不是还能看见恨意，虽然……至少这种“重逢”的时候，我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很希望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内心强烈涌动的是……恨。
　　他回望着我，那双漆黑如星的双眼也仍是那么一派宁静无波。
　　我扬了扬嘴角，啊，是了，他对我这么个外人，能有什么情绪。“我的脑袋给砸伤过，当然最受伤害的是脑神经，医生说了，不适合低氧环境；我的肺也有损伤，嗯，手和脚也都有过骨折，没养好，就这种天气一到要下雨就会疼得厉害，比天气预报还准……你们准备要我这个病篓子和你们去哪里？”
　　我看见他移开了眼，哈，这算什么？愧疚？还是不耐？
　　“……我们的确不知道吴老板现在这样的情况，可是，我们这次有最先进的设备和最专业的人员，不需要您亲自下地，吴老板只需要在上头帮忙翻译帛书。我们需要有人能翻译出来上头的文字，这方面，我们知道您是行家。”那个威尔似乎对于我的拒绝一点也不意外，仍自顾自说道。
　　我摇了摇头，拍了下一直站在我身边的王盟的肩膀。“各位还是请回吧，这种季节，我不想离开熟悉的环境。”
　　王盟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绕到了柜台外头就送客，威尔等人虽有些不畅快的模样，但也奈何不了我，只能就这么被王盟送到了门口。
　　不过王盟也是盯着人下手的，好像那尊大佛一样杵着的张起灵，他是连靠近都不敢的，所以这会现场剩下的只有我，和他。
　　我又看了他一眼，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便就转身想重新回里头去躺下。
　　对他，我还能说什么？
　　“你好，好久不见”？
　　“小哥你最近在哪儿发财？”
　　“小哥你……”
　　不，我其实，的确，什么都不想和你说。
　　那个可以没心没肺过着自己小日子的可以天真无邪追着你跑的年月，早已，不在了。
　　“那张帛书我看见过，”就在我以为那人和我一般，都是想用沉默来结束这次“重逢”的时候，他居然开口了。“所绘的墓，有不死药的线索。”
　　我往里走的脚步闻言一顿，不过，那又如何。
　　若是当年，我一定会很好奇这个历朝历代都要劳命伤财一番的传说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可现在，抱歉，我的好奇心早已死尽。
　　“建议去□□，这消息能让你们赚到更专业的随行人员。”
　　“……你三叔，不，该说，谢连环也好像在找这个墓。”
　　三叔？
　　自从塔尔木一别之后，虽然偶尔还能收到他的电话或是他的邮件，但是，他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眼前过。
　　也好，虽然至今我还很关心他是否安全健康，毕竟叫了那么多年的“三叔”，他也没真为难过我，跟着几次的下地也是都尽量护着我的周全，感情还是在的……但你要我去面对一个或许是杀了我亲三叔的人……终究，还会无法面对吧？像如今这样，偶尔偶尔给我一个消息告诉我他还活蹦乱跳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不也很好么？
　　“三叔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若他想要回来见我，自然会来。”
　　“……你是决定不去了？”
　　我笑了，终于回头看向逆光而立的他，时间在他身上依然没有刻下什么痕迹，现在的他，和当年三叔楼下那惊鸿一瞥，依然无二。
　　“给我一个非得去的理由。”
　　可是当年的吴邪，早已死去。”
　　“如果，是我希望呢。”
　　我一愣，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当年，你们一个个变着法子想让我不参与进去，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宁可看我被好奇心折腾得半死也不愿意告诉我真相。而现在，你却“希望”我去掺和在内？
　　果然，果然，今昔不同往昔，果然！
　　“张起灵，小爷不是你养的狗，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小爷这条命，要好好活着，要七老八十生儿育女子孙满堂，而缘由，你该最清楚不过！”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说，不稳。他垂眸看了会地板，在王盟送走了威尔一行人终于忐忑着走到他身边时重新抬起头，轻轻点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便是一个转身，背影很快消失在我眼前。
　　我见过无数次他离去的背影，这一次，倒是最无所谓的一次了。我连再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也转身回到了我的贵妃榻上。
　　我终究，不是那个人吧。
　　“如果你失踪了，我一定会知道。”
　　可是，我快死的那个时候，你不知道。
　　“用我的一世，换你十年天真无邪。”
　　你愿意去为之交换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