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小红人儿

16、共饮

　　铁苏见他主动相邀，不由高兴，脸上露出微笑，硬朗的面孔倒显出几分稚气来。无忧暗自打量他，年纪想必二十上下，虽然衣着并不怎么华丽，但材质却是上乘，腰间斜挂了一把刀，形状甚是奇怪，倒有些像是弧形的弯刀。

　　铁苏进了包厢，两名侍卫便有些犹豫，是否该阻止，可那里无忧已经冷着脸吩咐“出去候着吧。”两人今日见了无忧的另一面，又知道皇上最近正宠这位，一衡量，还是出去带上来门。又听见里面吩咐，“要几个菜来，再要一壶酒。”

　　铁苏进了包厢，一抱拳，“在下铁苏，适才鲁莽。”

　　无忧见他倒是爽快性子，也是喜欢，面上便带了几分，“哪里，无忧感谢还不及呢。”心里琢磨，铁是狄国国姓，竟是皇族吗？

　　那里铁苏也不需人让，已经坐到了无忧对面，口中道：“无忧？这是公子名号吗？咦？没有姓吗？还是？”一双眼睛灼灼得看着无忧。

　　无忧微微一笑，心里未免有几分苦涩，却没有回答。

　　正好王宝送酒菜进来，又拿了餐具，一打岔，铁苏也不再追问。

　　两人喝起酒来，那铁苏性情豪爽，可也心细，发现无忧只喝自己壶中酒，便有些好奇，问：“你喝得是什么？难道竟是好酒，不舍得给别人？”语意有几分戏谑。

　　无忧心道，这人如此直来直去，毫不顾忌，这样的个性，定是个顺风顺水长大的，心里未免有些羡慕。竟也不恼，只含糊解释：“我这酒里有些药物。”

　　那铁苏却站了起来，一脸关切，“你身子不好吗？我原说你是太瘦些，那怎么又喝酒？没关系吗？”

　　无忧倒是被他吓了一跳，他自小出生于官宦人家，又幼时入宫伴读，接触的人全是些性情内敛的，喜怒不行于色的，今日遇到铁苏，竟是十分不适应。

　　无忧毕竟无法回答他这一串问题，于是又是习惯性的微笑。

　　铁苏看着他的微笑，又有些呆了，半响默默地坐了下来，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是说不清的表情，似乎突然成熟许多，缓缓道：“你若是不开心，何必勉强自己笑？”

　　无忧这次是真得愣了，这人虽是第一次谋面，怎得倒比他人更懂我？暗暗叹了口气，“我若不笑，便想哭了，笑，总比哭好看些，不是吗？”

　　铁苏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想了一下，点头称是，旋即微笑，“可我今天见了你，可是真心笑的！”

　　这话几近调戏，只是铁苏说出来，又是一脸认真，无忧深深看了他一眼，“喝酒吧，这样的好酒也挡不住你的话吗？”

　　无忧本就存心笼络，偏偏铁苏又颇对他的胃口，无忧整日在那宫中，一行一动都是想了又想，今日遇到这简单明了的铁苏，甚觉畅快；而铁苏则见无忧风姿俊朗，言语见虽然有些闪烁，却性情温和如玉，更有几分神秘，便有亲近之心。两人竟是有几分相见恨晚，喝起酒来，铁苏是个好酒量，无忧又是个整日饮酒的，就有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了。

　　时值午后，天气更加阴沉，渐渐有些雨丝飘落，大街上行人便少了。

　　无忧已经喝了两壶酒，腮上已经现了绯红，眼神似乎也有些迷离，铁苏好些，可也差不多了。无忧忽然一笑，当真是如春海棠般艳丽无方，铁苏看他笑容，有些惊艳，喃喃道：“你还是莫要笑了，你再笑，我就要魂魄离体了。”

　　无忧只当他醉了，唤王宝进来，轻声吩咐几句，少顷，王宝又送了些醒酒的酸汤之类。只是进来时，下巴微抬，向无忧使了个眼色。

　　无忧会意，待王宝走了，回头缓缓对铁苏说：“铁苏，与你共醉，是我这一年多最畅快的一天了，谢谢你，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以后，怕是后会无期了，你，多保重。”眼里就有些不舍和黯淡。

　　铁苏看他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垂下，挡住了深潭般的眼眸，有些着急地问：“你要走了？你住哪里？我……”

　　无忧用手指轻轻挡住他的嘴唇，“嘘！”无忧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别说话，我是要走了，可，我想要一刻的自由，你再说话，这一刻的自由也就没有了。”

　　铁苏不解，迷惑地看着无忧，无忧笑着站起身来，走至窗前，回头说：“我会记得你，但求你也记得我吧。”说着忽然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铁苏听他话音，竟有几分诀别之意，忙站起身自窗前看去，却见无忧已经骑坐在马上，旁边牵马的就是刚才侍候的小二。

　　无忧回头一笑，便策马离开了。

　　铁苏心里一颤，见他衣决飞扬，已在细雨中疾驰而去。

　　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见无忧已经离开，两侍卫一脸惊色，急忙去追。

　　人去楼空，只留下无忧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铁苏默默坐下，又倒了一杯酒，却喝不下了。

　　王宝看着无忧离开，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不是夏小侯爷，其实，是不是也无所谓。他看看天空，寻思着要趁下午店里没有客人时，买些果脯去，他的妻子有了身孕，胃口不好，最近暑热难耐，有些酸酸的东西孕妇总是喜欢的。

　　无忧一时兴起，虽然知道跟着自己的不可能只有这面上的两个侍卫，可还是策马一阵狂奔。
　　这时雨已经大些了，雨水顺着头发流了下来，眼前景物有些模糊，衣服也湿了，无忧勒住了马。这条窄巷上冷冷清清，只有几家店铺还开着，有些躲雨的人零散着站在门口，除了雨滴打在屋檐上和地面上的声音，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无忧忽然觉得身上一冷，不对，他双腿猛地夹紧马腹，叱道：“驾！”，窄巷两旁的二楼窗户忽然打开了，无忧看见了弩箭锋利箭头的闪光。

　　无忧心中一紧，俯下身子，猛地一转，贴在了马腹下，弩箭齐发！

　　几支箭射中了无忧的马，马儿吃痛，长嘶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无忧心里叫苦，却也只能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