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红玫瑰和白玫瑰》洛原

10、苦涩滋味

　　那天回家，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可能在年后转正。爸爸很高兴，说是等他从北京回来要吃饭庆祝。我说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听我的口吻并不热情，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要求。两个人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客套话就挂了机。
　　等放下电话，我又开始后悔。
　　自从我生日后，只见过他两次。都是送一些吃的东西到我那儿，只坐下喝杯茶，问问我平时的工作情况，就匆匆离开。有时，我真的很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可话到嘴边就是会以最冷淡的方式表达出来。而爸爸对我，是一贯的纵容。他因为内心里对我的亏欠感，所以任由我的放肆。在不太懂得正确地表达情感这一点上，我和他真的太过相似。
　　我的心情变得有点低落。用电脑放着Eason的歌，对着屏幕发了一小会儿呆，忍不住又想念起妈妈。
　　算起来，好像有2年没见过我妈了。她大概在我7岁的时候，离开上海去了美国。有空时会回来看看我。至今我还弄不清楚她为什么非要那么做，或许就像一次我不小心听到姑姑他们议论的那样，她喜欢上别的男人，所以“抛夫弃子”。即便是现在，我每每想到这里，都不觉纳闷，我的父母不是因为很相爱才在一起的吗，为什么又要如此不堪地分开？
　　要知道，我父母结合是受到所有人反对的。我爷爷算是有一点官衔，奶奶也在大学教书，我爸当时刚从本市一所名牌大学毕业，进入一家工厂做技术员。与之相较的是，我妈不过是他所在车间的车床工，外公外婆更是大字不识几个。我原以为是我爷爷奶奶会比较反对这门婚事，一开始事实也是这样。但当他们终于被年轻人的诚挚所动，我外公外婆又不依不饶地非要什么“风光的彩礼”，把我爷爷彻底惹火了。当然，最后这对“苦命鸳鸯”还是在没有任何祝福的情况下结婚了，据说婚礼上，双方家长只有我奶奶一个人参加。
　　听起来是不是很像8点档剧情？很后来，在我将这些讲给莫辰听时，就觉得自己是在讲一个很狗血的故事。
　　说完之后，我俯在莫辰的膝盖上，喃喃道，“你能理解我妈么，她到底爱不爱我爸，爱不爱我？”我其实并不是要问她什么，我只是心里有一股长久以来酝酿的酸楚想要倾倒。我很清楚地记得，孟菲沉默了片刻，继而摸了摸的我脸，又很轻地捏了捏我的耳垂，“你的耳垂很厚，会有好福气的。”
　　周末，我和晓珑按她的说法“约了个小会”。
　　工作以后，我们通常要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一般约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小咖啡馆，先喝个下午茶，而后再找家没吃过的餐厅，边吃边聊到深夜。
　　这次，我直接开车到她家门口等她，她一上车就说，“哎，你要是一男的该有多好，有房有车，我直接嫁你，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那还得看我要不要你。”我乐得和她胡言乱语。
　　“就我这长相，这性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外加对你的爱戴犹如滔滔江水，你到哪里找更好的去？”她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很没谱，笑得花枝乱颤。
　　在我看，她其实也没有太夸张。
　　晓珑的长相，有点巩俐加宋慧乔的混合版。她的眼睛生得很漂亮，不带美瞳就闪闪亮亮，睫毛还长得跟窗帘似的。身材蛮高挑，比我还高出一点，大概有170吧。别看她和我说话有点不着边，平时那声音恬静着呢。以前在我们学校广播台还有固定栏目。而且她是我朋友中，为数很少知道我秘密的，也是唯一能够照顾到我的人。
　　但也由于这点，让我对她很难产特殊的情感。照常理，这么个漂亮女生在身边，很难不动心，可我就这么跟她发展成了坚实的革命友情。
　　之前我就写过，我这人挺别扭。我就喜欢被依赖的感觉，喜欢自己能够照顾别人。心理咨询师给了我个定义，说这表现了我想要寻求心理上的优势。
　　而在我和晓珑的关系中，她始终是主动的角色，在学校时总是监督我复习功课，每天拖着我按时吃饭……工作了以后，她也会隔三岔五地“视察”，说是怕我一懒散就失业了。她几乎不让我为她买单，即便那次我请了，过一阵子她一定会请回来。
　　那一次也一样，我说马上要转正，请她吃饭，她就很强硬地付了下午茶的钱。
　　那个下午，我们都有点不在状态。截稿后，孟菲就说她丈夫这段时间在上海，一连几天都没有让我送她回家，每天在办公室里待的时间也很短。我明知这很寻常，可每天心口都会徒增郁结，无法舒展。一旦安静下来，就会愣愣地发呆。
　　而晓珑竟和我一样，她会眼睛定定地望着桌上的手机，好几分钟都不说一句话。
　　晓珑是有喜欢的人的。对方是我们大学里一个老师，很儒雅风趣，学识又好，不光晓珑喜欢，我们班有一半女生迷他。我也爱上他的课，老跟晓珑坐在第一排。可坐着坐着，我就发现，晓珑对他的喜欢和别人不同，她看老师的眼光，除了崇拜，还有爱慕。大三，老师不再教我们，她还坚持去旁听他的课，等到得知两个人周末会相约去买书，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可当时我也焦头烂额，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她。说来挺惭愧的。
　　我原以为，毕业以后，她会和我一样，收拾好象牙塔里的荒唐，有个新的开始。我忘记了，她一贯比我有耐心，也比我更执着。
　　“你们现在还常见面？”我想，作为朋友，我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感觉到。
　　“怎么可能。他那么忙，小孩又读书了，早接晚送。”晓珑说着话，随手把手机塞进了包里。看着她故作无所谓的模样，我有点心疼。她大概是看出我的心思，一笑，“干嘛，我没事，都习惯了。”听得我更不舒服。
　　“你呢，最近是勾搭上哪个妞了吧？怎么有点失魂落魄的。”她有点太了解我了，让我都不好意思掩饰。
　　“说不上勾搭上吧，只能说我单方面有点……”
　　“不是吧，单相思？这多辛苦呀，到底谁那么有魅力。”
　　“我跟你提过吧，我们社有个服装编辑，每天都穿得很美。”我对孟菲的形容还真奇怪。
　　晓珑思考了一小会儿，马上反应过来，“孟菲？是这名字吧。神啊，你不是说她结过婚，老公很有钱。”
　　“是，是啊。她老公总不在家，所以我经常陪她吃个饭什么的。”
　　晓珑摇摇头，叹了口气，“哎，让我怎么说你。我好像也没有立场……可是，洛原，这事太不靠谱了，你一定要想清楚。之前听你描述的，这位姐姐好像不太简单，你这人单线条，不适合你。”
　　“我哪单线条，我心思多细腻呀我。”我回嘴，心里却默默承认。
　　晓珑白了我一眼，“你明白我意思。我不想看到你，再跟大四那时一样。才过一年，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低头吮吸着杯子里已经冷掉的咖啡，怎么那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