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二十六章 ...
-
若说关中一带多是镖局当道,那么东北地带则是胡子的地盘。
古言坐在马车前,身后车厢里躺着的是昏睡了一个月的炎津。古言虚着眼看着眼前站了一排的胡子,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他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将这一群胡子好好地审视了一番。不用细想,这领头人定是跟前举着大斧横着一张刀疤脸的男人。
“呿,芽儿,盯着咱佛爷是不想要招子了是吧?”站在刀疤男旁边的瘦小男人跳了出来,他双手握着大刀,气势汹汹地对着古言吼道。
“炮头,滚回来。”立马,佛爷开腔了。他死死地盯着古言,对着跳到前面的瘦小男人命令道。炮头一听,连忙缩着肩膀往后退去,只是眼睛不停地瞟着佛爷,一脸疑惑。众人见状,纷纷不解,但皆不敢出口相问。突然,佛爷再开口:“你们,先回去。”
“佛爷?”炮头又跳了起来,他大喊一声,昂起头看向佛爷。只见佛爷将扛在肩上的斧子唰地垮下来,他眉头一皱,顿时,所有人都消了声。众人点点头,便转身朝着自个儿熟悉的盘子去断路了。
见着那一排的胡子渐渐走远,佛爷竟放缓了一脸凶相,他往前跨过几步,踱至马头,昂起头来看向古言,“你还记得路。”
古言低下头,松开手中的缰绳,接着转身跳下了马车。他站到佛爷的跟前,眼皮不停地眨着,吞吐了半晌,古言最终还是开了口,“他可还活着?”
“哈,药王自是还活着。”古言这一开口,佛爷这一回话,赫然,两人竟是相识。佛爷抬手指向天牙山山顶,偏过头,目光如炬,“可石天惊已经死了。”
“谢了。”佛爷的话透着蹊跷,可古言应得也奇怪。他双手抱拳谢过佛爷,便牵过缰绳,用力拉起了马车。可没等古言走出三步,猛地,他的手臂就被佛爷给拽住了。古言顿下脚步,不动声色。
“我送你。”佛爷轻轻地说了一声,接着便顺着古言的胳膊抓住缰绳。他的步子移得快,一转眼,竟变到了马儿的旁边。古言一见,会意地往旁边移了去。
天牙山山势陡峭,若是碰上下雨天,这稀泥路是常人根本走不上去的。古言早非当初武功高强的人,腿脚又不方便,这拖着马车上山顶对他来说困难至极。可如今佛爷做了这事,可见,他同古言关系匪浅。
一路上,两旁的荆棘扎得人生疼,古言尾在车后。突然,一块石头颠簸了整个马车,哐当几声,噼噼啪啪的石头纷纷往下落去。古言不顾自己,冲向前抵住了马车。过了一会儿,车子稳住了,佛爷转过头看向古言,那满是汗水的脸上写着不明的疑惑。古言睁着眼睛,直直地回视着佛爷,任他将自己上下打量。
没看半晌,佛爷转回头拖着马车又往上而去。待日落之时,他们终于到了天牙山的山顶。山顶上不似山下那一片片的荆棘,这里栽满了鲜艳的花朵。但越是鲜艳,却越是有毒。佛爷将缰绳从脖子上脱了下来,赫然,那脖子上是一圈圈的红印。古言接过缰绳,舌头上全是苦涩。
“若不是逼不得已,你也不会回来。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你,好自为之吧。”佛爷看着古言低下头露出的脖颈,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便转身从上来的那条荆棘之路往下而去。古言听着佛爷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他握紧手中的缰绳,向着他熟悉的地方而去。
天牙山靠近东方处立着一座茅房,那茅房里住着的便是药王石天惊。古言将马车停在屋外,他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待自门边,古言放低了声音喊道:“是我。”
只听这一声响,茅屋内传来了杯子破碎的声音。不待晃眼之际,茅屋内窜处一个人影,其步伐飞快,让人难以看清。再回神,这人却已定在了古言眼前。这人一身白衣,一头白发,脸容清秀俊美,冷若冰霜。他同古言隔着一道半高的门,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古言。其中似是有如波涛汹涌而过,邪气横生。
“哈,哈哈,哈哈哈……”忽然,男人仰天大笑,其势骄狂。古言半耷着眼皮,双手紧握成拳,不敢轻易出声。倏尔,男人止了声,勾着邪魅的笑,半眯着眼,脸上写满了得意,“怎地?你还敢回来?”
“我要你救人。”古言眨了眨眼睛,也未有多言。
男人一听,哈了一声,他肩膀往后一扩,大笑,“救人?世人皆知我石天惊只杀人,不救人。”
“你救过我。”古言抬起眼皮,直视石天惊。顿时,石天惊脸色大变,怒气破出,哼了一声,随即拂袖转身而去。古言一愣,连忙抬手喝住了石天惊,“你救他,我愿以命抵命。”
“放屁,你的命还不是我给的?”猛地,石天惊转过头来,出口竟是市井粗话。他盯着古言,似是一腔的怒气难以抒发,深深地吸过几口气后,石天惊指着古言,“你滚!滚!若再让我见着你,就算背上食言之名也要杀了你!”
“无妨,你若救他,我死如何,何必如此。”古言淡淡一笑,伸手推开那半高的门,靠近石天惊。石天惊一愣,歪着头未有反应。古言抵至他跟前,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早死过了,再死一回又如何?”
“你——”石天惊大喝一声,随即咬紧了唇肉,那气闷的德行让人颇有些可怜。思量了半晌,石天惊眯着眼睛,透着狐疑看向古言身后那辆马车,“你,要救得人自不是会他?”
古言一听,笑而不语。
见此,石天惊大怒,他跳起四脚便往后而去,“不救!不救!不救!你就算是死,我也不救!不救……”
边说着,石天惊抱着那一头白发便蹿回了茅房,独留下站在屋外一脸落寞的古言。久久,待天空黑下之后,古言才将车上的炎津抱了下来。这短短一个月,炎津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头,那脸上全是轻轻红红的印子,让人不敢直视。古言轻而易举便抱起他,走进了石天惊的茅屋。
茅屋里是入鼻的浓烈药味,古言将炎津放到靠窗的一个窄小木床之上。安置妥当之后,古言坐到了桌子旁,而石天惊则在其身旁。烛火微微,人影晃动,古言来回地搓着手掌,一言不发。石天惊本是奇人,性情古怪,用药高强,而他的年龄更是江湖一大密事。
“他长得丑死了。”猛地,石天惊冒出一句话了。那声音不大,其中的不满倒是颇深。
古言点点头,附和道:“嗯。”
“那你看上他什么?”石天惊扭过脖子,看向古言,皱着眉头。
古言抿着嘴唇,苦笑了起来。霍地,石天惊一个硬拳捶向红木桌子,待声消,这人却已无了踪影。古言摇摇头,看向敞开的大门,目光深远。
翌日。
天刚亮,古言就醒了。因着是趴在桌子上睡的,所以一身免不了酸痛。起身,古言走到炎津的旁边,伸手量了量炎津的体温,依旧是未退的高烧,古言的脸色沉了沉。出了茅屋,头顶上一片白云,似是一伸手便能摸得着。
到了厨房,古言瞅了瞅,除了些野菜啥也没有。琢磨着早上吃些稀粥还是能行,古言便起火开灶了。没等古言坐下一会儿,这灶头旁便悄无声息地立着一人。不用抬头,光是那白衣,古言也知道是谁。靠在灶台边,石天惊的脸色阴沉地很,“你当真要救他?”
“当真。”古言抬起头,看向石天惊。
“以命抵命?”石天惊的双手握紧,眼睛瞪得滚圆。那模样像若是古言回个是,他便要扑上去咬上他几口。
“那也算是如愿了。”古言笑开了,咧着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石天惊却气坏了,他咬紧牙齿,狠狠地吸了口气,“古言,你他娘的就是一混蛋!”
“说得对。”古言点点头。
“他不会要你的,他醒过来什么都不会记得。”石天惊舔着唇,双眼盯着古言。
“记得也不会改变什么。”古言埋下头,用火钳夹住一捆柴火放进灶洞里。那话轻飘飘的,自知自明地厉害,却又让人有些看不过去。
石天惊歪过头吐了口气,接着他往前走去,飞起一脚踢飞了古言手中的火钳。古言的手被踢中了,石天惊抓住那手竟要往那灶洞里去。洞里是汹汹的火,让人不敢靠近。石天惊横着一张怒气的脸,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古言,当古言的指尖已经触到那些火苗时,石天惊发现古言的脸上全是平静。
啪一声,石天惊甩开古言的手,立直身子转身又要离开。古言见状,出声喊住了他,“过会儿便要开饭了。”
顿时,石天惊停住了脚步。他回过身子正对着古言,那脸上是不明的复杂。他看着古言,看了半晌,才轻启红唇道:“其实,是你自己想死吧。”
古言瞟了瞟石天惊,接着勾着嘴角,将手慢慢地伸进灶洞之中。火烧得烈,那衣袖转眼便成了灰烬。可等古言将手拿出灶洞时,赫然,竟是毫发无损。将那手搁在眼前,古言的目光穿过指缝看向石天惊,“半人半尸,此等怪物谁不愿早死换个下辈子。”
一听古言这话,石天惊闭上眼睛,只闻咻一声,再也不见他的身影。古言放下手臂,低下头,捡起火钳,脸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