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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夜色深沉,一辆马车飞奔在通往临都的官道上。
      已经两个时辰了!驾着展颜的马车,持着展颜的令牌,他们无惊无险地离开了展族军营。
      已经两个时辰了!展颜可能就要醒来了!何芯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呈给展颜和启赫的最后一杯酒里,她放入了日间从扎临处要来的曼陀罗花粉。那是展族受伤的士兵止疼用的,但前世的化学知识告诉她,这种花粉的主要药性成份是生物碱,只要份量足够,便可以让人陷入短暂的昏迷。更妙的是,曼陀罗花粉的脂溶性和醇溶性都极佳,入酒即溶,很难察觉。待敬完了酒,她又故意煮茶,等待曼陀罗花的药效发作。如今,她已顺利逃出了展族军营,却开心不起来。毕竟,她利用的是展颜的信任。没想到,最后,她居然真的成了天朝的奸细,居然真的救走了天朝的统帅!
      但是,她就是无法见死不救。当扎临无谓地说出展颜决定杀了那天朝俘虏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必须救他。救他,不为他是天朝人,更不为他是王爷,只为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不能眼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而无动于衷。
      “展颜醒来后,不知会怎么想……”她的心底涌上一丝无奈。
      “我们必须弃了马车,否则很快就会被追到。”车中传出了那少年的声音。
      何芯依言停下了马车。她并不擅长驾马车,两个时辰的急奔,已使她疲惫不堪。那少年负着包袱跳下马车,右胸血迹殷然。方才的急奔,使他胸前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
      见何芯皱眉看着他的伤口,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的伤不碍事。”顿了一下,又恭敬地行礼道:“在下凌钲,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何芯!一个草头一个心。”何芯欠身还了一礼。
      “何芯?姑娘是天朝人吗?” 凌钲若有所思。
      “现在似乎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吧!”何芯微微一笑。
      凌钲点头,犹豫片刻,又看着何芯道:“何姑娘,如今我们身在险境,恐怕只有结伴同行。只是你我性别有异,只恐有损姑娘的名节。”
      “无妨。”何芯很肯定地看着他。开玩笑。不跟他结伴同行,以自己这点浅薄的逃亡经验,只怕不到天亮就会被抓住了!虽然不知道展颜会如何对付她,但可以想见,结局绝对不妙。至于名节嘛……呵呵。有前世的记忆作祟,何大小姐还不至于有什么了不起的名节观念。跟一个男子一路同行就必须论及嫁娶吗?若那男子不娶,就必须以死铭志吗?那些人为的迂腐观念还束缚不了她何大小姐的意志。
      凌钲点点头,抬头辨了一下方向,便挥剑在马臀上刺了一剑。那马吃痛,拉着马车在道上狂奔而出。然后,他招呼着何芯转身往身旁的林子走去,同时解释道:“我们一路坐马车过来,行迹明显,敌人很快就会追来。虽然我们领先了两个时辰,但军营中传令极快,只要燃起烽火,最外围的部队很快就会赶到。所以,我们唯一的机会是翻山,否则怎也不可能逃过展族快马的追击。我中了毒箭,必须运功徐徐化解,现在的功力十成里剩不到一成,这一路可能艰苦异常……”
      “我既带了你出来,自然知道不会轻松。”何芯轻轻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异常坚决。
      凌钲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疾步前行。
      从前世到今生,何芯从来就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娇弱女子。这一月来,跟着展颜突围,更是锻炼得不知比原来更强了多少倍。但是,赶了半夜马车,又连续爬山,加之年龄尚幼,体质单薄,这崎岖的山路还是让她深感吃不消。不知道过了多久,挣扎在那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连绵群山中,何芯只觉得双腿越来越沉重,汗水不停地顺着鬓角流下。
      凌钲看她太过吃力,明知不是时候,也仍然说道:“我们歇一下吧!”
      两人刚刚坐下,还没调匀呼吸,就看到远处的山脚下隐隐显出了火光。
      追兵就要来了!何芯突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立即翻身站起,继续奋力地往山上爬去。这一夜,追捕者的火光就像催命符般紧紧跟着他俩。每当他俩疲劳不堪,想要休息时,那火光就会在远处隐隐闪现。说也奇怪,每次停下时,何芯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再也爬不动了,但只要一看到远处的火光,她便又会奇迹般地重获力量,继续前行。
      终于,当天亮时,凌铮带着她绕到一个偏僻的山坳中,找到一个掩在密林中,藤蔓覆盖的山洞。走进山洞,凌钲说道:“好了,敌人暂时不会发现我们了,休息一下吧!”说毕,盘膝运功疗伤。
      何芯立即瘫倒,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不片刻,便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叫她,她立即醒来。
      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凌钲叹息道:“何姑娘。我们必须走了!”说着,解开包袱拿出干粮,递给何芯!
      接过干粮,何芯一顿狼吞虎咽。吃完干粮,喝了几口水,她想站起,刚一动,却又重重坐下。原来,昨夜过度疲劳,休息一阵之后,她全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
      凌钲又深深叹了口气,无言地走到她的身前,把手递给她。
      “没有关系。我自己能够站起。”何芯咬咬牙,扶着洞壁奋力站起。向凌钲微微点头示谢,她便立即转身,大步朝洞口走去。默默跟上她的脚步,凌钲心中暗生敬意。
      这一天,他们俩就在攀山中度过。虽然疲累不堪,汗如雨下,何芯却始终一声不吭,努力跟着凌钲步伐。看着身边这个心志坚毅的美丽姑娘,凌钲心中涌上了深深的敬佩和怜惜之意。
      黄昏时,好不容易才翻过一座山,来到一片树林里。他们刚停下脚步休息了片刻,就忽然看到后方山上的林子里传出了炊烟。原来,已经有一路追兵接近了他俩,但彼此都没有发现。
      凌钲暗暗皱眉,思考了一下,才抬头对何芯说道:“何姑娘,他们一定带有猎犬,否则不会来得那么快。我们必须下水。”抬头辨了一下方向,他又接着道:“我曾仔细研究过临都附近的地图。若我记得不错,溪流应在东南方。”见何芯点头,凌钲便带着她转了一个方向。
      果然,不过片刻,就听到“哗哗”的溪流声传来。很快,一条宽约三米的溪流便映入了两人的眼帘。凌钲当先下水,何芯犹豫片刻,也跟着下水。河水冰冷,冷得她的脚脖子阵阵发痛,但她没有出声,只是一言不发地跟着凌钲在水中默默前行。不知行了多久,水越来越深,渐渐漫过了她的腰部。何芯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一阵阵麻木的感觉从下往上,逐渐席卷全身。突然,似乎踩到了一颗河底的鹅卵石,她的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向水中栽去。然后,腰上一紧,她已经被凌钲拦腰抓住。站直身子,何芯向凌钲点头示谢。
      凌钲眼中闪过一丝怜惜,略一犹豫,便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跟着我。”何芯心里掠过一丝异样。从前世到今生,这是她第一次握异性的手,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凌钲的手温暖而坚定。握着这只手,何芯忽然觉得不那么冷了!又不知行了多久,当天色渐暗的时候,远处忽然有犬吠声隐隐传来。凌钲就近斩下两根茎干中空的不知名植物递给何芯,带着何芯走到水草茂密处,伏下身子,透过那植物呼吸。何芯依样画葫芦地伏在他身边。
      不过片刻,就听到一阵嘈杂的人声夹着犬吠传来,良久,又终于沿着河岸渐渐散去。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很久之后,何芯才从终于从水中缓缓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她略一转头,便发现凌钲也已经站了起来。定定看了他一眼,何芯便发现他脸色苍白,右胸不断有血水渗出。
      “不知伤口会不会发炎?”担忧地看着凌钲,何芯暗暗皱眉。
      凌钲淡淡一笑,依旧牵了她的手,带着她默默向岸上走去。
      上岸之后,一阵冷风吹来,何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却发现凌钲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异样。她低头一看,全身衣服早已湿透,紧裹着她的身体,青春少女正在蓬勃发育中的美好线条展露无遗。
      凌钲自觉失态,尴尬地一笑,赶紧转身向前走去。看着他的尴尬,何芯也不由得微微一笑,紧跟上他的脚步。
      沿着河岸找到一个避风的山洞,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但两个包袱早已跟着他俩一起湿透。聚起枯枝,升起一团火,何芯先把干粮晾在一边,把包袱里备下的衣服临火展开,然后用陶钵接了清水,润湿了毛巾,对凌钲说道:“快把衣服解开,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她叫他解开衣服?凌钲怔住,面对着毫无愧色的何芯无法言语。
      何芯却已经动起手来了!只见她拿着毛巾,毫不犹豫地走到凌钲身前,解开了凌钲的衣服,细致地为他擦拭伤口周围的肌肤。
      “她一定也经常为展颜擦身吧!”不知道为什么,凌钲心里陡然就生出这个念头,然后就感到一阵莫名的郁闷,不知不觉地就脱口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看样子,你在展颜心中很有分量。”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农夫和蛇的故事?”何芯忽然抬头,冷冷地看着他。
      “什么故事?”凌钲诧异。
      “冬天,一个农夫在地上捡到了一条冻僵的蛇。农夫就把蛇捂在胸口,结果,蛇一醒过来,就咬了农夫一口,农夫就被毒死了!”何芯说着,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在借故事讽刺他?凌钲愕然。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何芯又接着开口道:
      “拜托!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好不好?干嘛一副审犯人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也想知道我究竟发了什么神经,要这样跋山涉水、以身犯险地救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出来。”说完,何芯在凌钲的伤口上重重敲了一下。
      凌钲一阵吃痛,忍不住哼了一声,刚要出声辩解,却又见何芯咯咯一笑,洗了一下毛巾,继续温柔地为他清理伤口。她的笑容明朗而纯真,带着三分顽皮、三分狡黠。看着那明丽的笑容,凌钲忽然觉得她异常美丽,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涌上心头。
      “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我眼前杀人。战场上死人,我无能为力,但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就无法做到见死不救。”何芯忽然又认真地开口了,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下来。
      短短的片刻,看着她忽喜忽嗔、或欢笑或严肃,表情变化无方,每一个表情又都生动异常,凌钲心里涌起了一种异常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一刻,将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夜色深沉的时候,终于有一套衣服烤干了,何芯也终于得以换下那身湿透的展族衣服。脱下那身衣服,何芯又是一阵感慨。穿上展族衣服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穿上一辈子,想不到,不过短短数日,她就又重新穿回了天朝服饰。
      她是春季离开孟府的,相隔的时间不长,发生的事情却是层出不穷,数度在生死边缘徘徊,经历丰富得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又过了一辈子。在这山间,迎着凛冽的寒风,她突然想起了远在孟家的父母,更想起了孟筠,想起了那个她曾经发誓要用一生来保护的人。
      “没有求到一个好琴,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在琴韵会的表现!”何芯轻轻叹了一口气。

      熟练地协助凌钲换上干衣,解开了他的发髻,何芯取出梳子,缓缓帮他梳理。她的动作娴熟而轻柔。随着梳子的缓缓起落,凌钲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久违的亲切之意。毫无准备地,他就突然想起了他亡故多年的母亲。很多很多年前,在他年幼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常常这样温柔地为他梳头发。他的心中一酸,不由自主地就伸手到怀里取出了一支发簪。这是他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饰物,作为纪念,他一直常带身边。
      帮凌钲梳好了发髻,何芯也解开了自己的展族发式,在无限感慨中,缓缓梳出了一个天朝少女的发式。梳好了发式,她一手扶着头发,另一手到包袱里掏固定发式用的珠花,但还没等她找到自己的珠花,就忽然看见凌钲举步向她走来,定定看了她片刻,便举手把一枚精致的发簪缓缓插到了她的头发中间。
      何芯抬头看着凌钲,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凌钲的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下来,用无比诚挚的语气道:“何姑娘,这两天,你已经够辛苦了!接下来,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照顾?他在说照顾?他在说要照顾她是吗?何芯忽然一阵心酸,泪水不受控制地弥漫了眼眶。
      做了太久的婢女,总是在不断地照顾人,早已忘了,原来自己也需要被照顾。做了太久的孤儿,总是不断让自己变得坚强,早已忘了,在那坚强背后,一颗心,是如此地渴求温暖。做了太久的下人,总是不断地服从命令,早已忘了,平等相待,原是自己心底最深沉的渴望……
      她的坚强、她的勇敢、她的无畏竟突然就被那小小的发簪轻易刺穿,那深藏许久的脆弱就这样突然地爆发出来,让她猝不及防。盘旋的思绪里,来来回回就只剩下了凌钲淡淡的几句话。
      他说,她已经够苦了!
      他说,他要照顾她。
      终于……终于有人想到她很苦了吗?
      终于……终于有人想到照顾她了吗?
      终于……终于有人想到要平等对她了吗?
      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她从呜咽变成了低泣,不知不觉间,她伏在凌钲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作为孤儿的辛酸,身为婢女的无奈,被人莫名追杀的委屈,连月逃往的辛苦……点点苦痛、幕幕悲屈都化作了一场难以抑制的伤心泪。她哭得那么用力,那么投入,仿佛想把两世的辛酸和无奈都通通倾泻在泪水中。
      轻抚着她的背,凌钲也有几分伤感。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只是直觉到这个女孩的身上隐藏了太多的辛酸。
      不知哭了多久,何芯终于渐渐收住泪水,却看到凌钲刚换上的衣服已经又被她的泪水打湿了一半。她不好意思地站直身子,低头说道:“我再去烤干一套衣服。”说罢,转身走到火堆边,专心地烘烤衣服,始终没有再回头看凌钲一眼。
      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凌钲只感到心里从所未有的宁静,连逃亡的紧张都不知不觉地抛诸脑后了!

      清晨,行功一夜,一睁开眼睛,凌钲就看到了足边烤干的衣服。他微微一笑,走出山洞,就看见何芯正坐在溪边的大石上。见他出来,何芯便向他微笑招手道:“快过来。咱们一起想想,怎样才能抓到鱼?”
      凌钲微笑走过去,却发现何芯已经脱下了鞋袜,一双纤巧白皙的赤足毫无掩饰地袒露在大石上。
      紧盯着这双脚,凌钲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应该是天朝人吧?她到底知不知道在男子面前露足究竟意味着什么?她究竟知不知道女子的双脚只有自己的丈夫才可以看到?紧盯着眼前这双美丽的赤足,凌钲只感到说不出的诧异又说不出的诱惑。
      见凌钲看着她的脚,何芯无奈道:“真是没有办法啊。才行了两日,脚上就磨出了好几个泡。”
      “起泡了吗?”凌钲微微皱眉,随即说道:“不要着急。待会儿,我给姑娘采点药捣碎了敷上,很快就会好了!”
      “这么快就准备要‘照顾’我了吗?” 何芯抬头看着凌钲,顽皮地一笑。她的笑容纯真而灿烂,若非那微肿的眼睛,根本不会想到她昨夜哭得有多惨。
      “姑娘刚才是说要抓鱼是吗?”看着何芯明丽的笑容,凌钲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赶紧压住纷乱的思绪,抓回了主题。
      “你懂得怎么抓鱼吗?”何芯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
      “只是略微懂得一点点而已。只是碰巧知道一点点刺鱼的剑法而已。”凌钲微微一笑,随手撩起衣服的下襟往腰上一别,便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水里。他解下佩剑,又回头微笑看了何芯一眼,便用他那“碰巧懂得一点点”的剑法凌厉地朝着水中刺去。他手法奇准,几乎是每刺必中,很快就刺到了一堆鱼。
      见他回到岸上,何芯惊喜道:“你的功力恢复了?”
      凌钲微笑摇头道:“只是用的巧劲。”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情!我中了毒箭,当时立即运功,好不容易才把毒性逼住,不至于发作。但要解毒,却需要时日。解一分毒,功力才能恢复一分,只要能恢复五六成功力,我们便可通行无阻了!我昨夜仔细想过,追兵刚刚过去,这里暂时应该还比较安全,加之此地地形复杂,易于隐藏,倒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若贸然出去,可能反而容易遭遇追兵,因此……”
      他抬头看着何芯,缓缓道:“可能要有劳姑娘在此陪我一段时间,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那还用说?当然是不愿意了!”何芯想也不想,开口就说,看着凌钲脸色微变,才接道“但是没有办法啊!谁让我需要一个保镖呢?保镖没好之前,我也就只有勉为其难地耽误下去了!”含笑看了凌钲一眼,何芯又接着道:“再说了!不是有人声称要照顾我的吗?诺言没有兑现之前,我又岂能让人轻易抽身?”说罢,朝着凌钲眨眨眼睛,嫣然一笑。
      那狡黠而明丽的笑容又让凌钲看呆了眼,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却又听何芯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生存问题。所以请把你的佩剑给我。”
      凌钲解下佩剑递给何芯,就见她毫不犹豫地把佩剑当菜刀使,开始对鱼儿开膛破肚。
      轻轻切开鱼腹,何芯赞道:“当真不错,很是锋利呢!”
      凌钲忍不住说道:“你可知道这把剑的身价有多高?我这把“青霜”可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三把剑之一。”
      “所以这把剑应该感到荣幸才是,竟然能作为我们谋生的工具。”何芯不在意地笑着。见凌钲皱眉表示不解,她淡淡道:“用来杀鱼总比用来杀人好吧!”
      凌钲怔住,渐渐地,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半晌,才又抬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去给你采药敷脚。”
      看着凌钲离开,何芯脸上显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原来,这就是被人照顾的感觉。原来,被人照顾的感觉是如此地幸福。

      “王爷!尝尝我做的鱼松。” 何芯抬头看着凌钲,眼睛弯成了一抹迷人的新月。他俩留在溪水边已经十余日了!凌钲每日运功驱毒,运剑刺鱼,渐渐地,箭伤愈合了,功力也恢复了二、三成。何芯则努力地找到山间的野菜野果,就着鱼精心烹调。两人都明白,现在还身在险境,干粮必须留在路上用。但何芯的烹饪手段着实高明,尽管身在荒野,条件简陋,但同样是鱼,或烧或炙、或蒸或煮,何芯费尽心思,硬是做出了各种不同的花样。
      “快尝尝看。这小小一钵鱼松可是花了我一天一夜的功夫呢!”捧着鱼松,何芯脸上漾着笑容。
      接过鱼松,凌钲心中一阵感动。从昨日开始,他便看着何芯为他做鱼松。这小小的一钵鱼松,制作起来却很花功夫。何芯分解了几条鱼,先用大火把鱼肉烤至极干,再用文火焙了一夜,然后用心挑出了所有的鱼刺,再细细压碎,方始完成。为了掌握火候,及时翻面,他知道何芯一夜都没有睡好。
      默默看着何芯,凌钲细细把鱼松嚼碎咽下。每吃一口,他都深感自己吃下的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吃惯了姑娘做的食物,将来,再吃其他人做的东西,定然会觉得难以下咽,那可怎么好?” 吃完鱼松,凌钲微笑说道。
      听到这衷心的赞叹,何芯会心一笑,又转身端出一钵果汁递给凌钲道:“快喝了吧!昨晚采的那一大堆野果,只搅出了这一钵果汁。我尝过味道了,很是特别呢!酿成果酱,味道应该很不错。”
      “只有这一钵吗?”凌钲喝了一口,看着何芯,若有所思。
      “觉得不够吗?那我们今晚再多采点野果。”何芯含笑点头。
      “你也喝一点吧!”凌钲突然把陶钵递到了何芯唇边。
      “等你喝完再说吧!”轻轻推回陶钵,何芯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怎么说,你也是病人啊。等你养好了伤,再慢慢报答我不迟。”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很多很多机会好好‘报答’我的。”重重强调了“报答”两个字,何芯又对着凌钲调皮地一笑。
      看着那纯真的笑容,细细品尝着那一份细致的熨贴,凌钲的心中温馨无限。
      多么特别的姑娘啊。坚强起来,让人钦佩;温柔起来,让人心醉。最耐人寻味的,是她对待他的态度。她说她是婢女,却没有婢女应有的恭敬和谦卑。她在叫他王爷,但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的卑躬屈膝、诚惶诚恐。虽然叫着他王爷,但凌钲发自内心地觉得她并没有当真把他当成一个王爷。每当她坦然自若地与他聊天,天马行空地发表“高见”时,凌钲都会强烈地感觉到,在她心目中,他们是“平等”的人;他们在进行一次“平等”的对话。但正因为如此,凌钲才发自内心的感动。因为,她对他的好并非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她在他面前展露的,是一颗身居高位的人最难以寻觅的真心。
      “逃亡的行囊中为什么会备有陶钵和调料呢?”一边喝着果汁,凌钲提出了他的疑惑。
      “有什么不妥吗?”何芯挑眉。
      “只是好奇你为何会想到?一般人在准备行囊时,都会嫌这些东西累赘。”凌钲含笑看着何芯!事实上,刚开始,在逃亡的行囊中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凌钲也觉得不可思议。直至在山中居住了十余日,充分享受到了这些东西的便利,才不得不佩服何芯考虑周全。
      默默看了他一眼,何芯突然沉寂了下来,良久,才缓缓说道:“跟随展颜逃亡了将近一月,才深知,工具比食物更重要。食物可能随时会吃完,有了合适的工具,却可以随时变出食物。”
      提到展颜,凌钲也沉寂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何芯也曾经这样费尽心思地为展颜准备食物,他的心里就会忍不住涌起一些莫名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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