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下你的梦》李若

50、第50章

　　云梦梓喝一口奶茶，对艾草说，艾姐的心事就是这个吧。艾草点点头，叹息道，其实也没什么，人生无常啊，谁没有个七灾八难的呢，就像李小姐那样。呸呸呸，看我这张臭嘴。兄弟，你别介意啊。云梦梓微笑一下，没有言语。
　　艾草接着说道，很多事就像是有人安排好的一样，可真怪。先前李小姐来住店的时候，也是跟你们一样，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事。住店的第一天晚上就跟我聊了很久，其实我已经把自己那点儿事都告诉她了。现在想想，那天晚上真是舒坦，说完之后，一些乱七八糟说不清楚的情绪全都消失了，整个就是舒服。李小姐挺会宽慰人的。
　　我那位走到那个地步是我早就料到的，他就那么个脾气，劝不了。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们俩是私奔出来的。他也订了婚，我也订了婚，都是家里逼着订的，本来我们也认命了，有时候人还是得认命。我们俩也还算是孝顺的人，都不想违背父母的意思。你们猜怎么着，我们是想在结婚前来那么一次的。这个我不说你们俩也懂吧，偏偏命运捉弄人，就那一次，就怀上了小敬，哦，就是我这个小孩。
　　他叫我打掉，我没肯，这是老天给的，我不敢不接着。后来说了他几次，他就同意了，他是个好人，虽然脾气蛮，但对我不错，心肠好。我们俩都是从北边那边跑过来的，这么一来，离家远了，别人想找也找不到。过来之后就开了这么个店，钱都是他从家里偷出来的，说是跟人家结婚准备下的彩礼钱，又跟他几个哥们借了点儿。多好的日子啊，什么都有了。我向来要求不高，有个男人，有个孩子，有个生计，一切都够了。
　　兴许是上天他老人家发怒了，他看不得我们这么美满，这么恩爱，非要带走一个他才安心。我就老是劝他，不要管那么多闲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天下的事多着呢，你管不过来。他那个蛮脾气，执拗起来谁都不听。
　　那天是遇上打劫的了，后来人家警察跟我说，不是打劫的他，是被他看到了。好像在一个小巷子里，被打劫的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爷儿们。你们说，人家那么强壮的体格都乖乖束手就擒了，他偏要管。其实打劫的都是要钱，你给他钱就得了，你看人家那个人就想得开。我们家那位就不行，那个正义劲一上来，八匹马都拽不回来。
　　哎，就这么走了，肠子都被拉出来了。能打得过人家吗？三个大小伙子呢，你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你都打不过人家，你以为自己是赵子龙呢！就这么走了，剩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我能不伤心吗？小敬那个时候才刚出生三个多月，店里就我一个人，请人哪儿请得起啊，还那么多债没还呢！那会儿可真是难捱，可不知怎么的，就熬过来了，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过再找别的男人，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是真爱他，他也是很爱我的。如果不是他孝顺，我肯定可以明媒正娶的被他娶过门。我那个婆婆，虽然我没有明媒正娶的过门，我还是得这么叫人家，再怎么说，人家的儿子也在我这呢，整个人都交给了我，我叫人家一声婆婆这也不过分。她也不是不待见我，可是有一层隔膜，那层隔膜看不见，却是那么坚硬。
　　都是上辈子的恩怨，这都是命。事情也不大，就因为一块宅基地。小时候听爸说，怎么他家盖新房的时候，多盖了十公分。咳，我那个时候小，哪懂得这些事啊。现在懂了，那是面子，那是村里人的尊严，你这样明着让人家欺负，就是被人家看不起，这你怎么还能在村里抬起头来呢。
　　打了官司，谁都不服输，那就打呗。判决下来了，我爸告输了，听说人家那边请了好律师，他家有钱，出得起。我爸哪干啊，叫了族里几个人打了他爸，后来就越闹越大。可我们俩都想不通，还私下里那么要好。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长大了他跟我说起过，当初也不是他家的错。盖房的人给测量错了，等到盖好了才发现，这么一来就没法了，总不能拆了重盖。他爸还想着要花钱买过那点儿地方来呢，这么着，还没等到他爸开口，我爸就告上去了。我爸也是个急脾气，什么事不问清楚，就乱定罪。说是欺负他了，这么铁的关系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妈再在旁边一煽风点火，说什么“欺负人也不看看是谁”，还说什么“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又说什么“人穷志不穷”，什么嘛，都不挨边的事儿。
　　当初两家是什么关系呢，这么说吧，我爸和他爸还是从小从泥坑子里滚出来的发小呢。都是一样的穷，不过他爸圆滑、人活泛点，不像我爸死脑筋，整天价就钻研地里那点儿玩意。他爸不一样，胆子大，爱瞎折腾，还真给人家折腾大了，家业一下子就起来了。
　　富了之后，其实也没忘记我爸，很多事都考虑我们的。我那个时候吃的很多好吃的都是他爸叫他送过来的，哎，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闹起来了。简直不像话，听说现在家里还不说话呢。现在人家传什么呢，传我们俩的事，我爸说人家儿子把我拐跑了，他爸说我勾引了他家儿子。这我都是听村里的一个同乡姐妹说的，也是我的一个发小，替我瞒得好着呢。去年结婚了，还嫁给了他哥，他哥也是个好人，不像他脾气这么倔、这么蛮。
　　没想过要回去，回去说什么呢，两家都不好面对，我把人家儿子给弄没了，这我更是不敢开口。本来还计划着，等小敬长大点，若是再能添个儿子，这么一来，领着两个孩子回去，怎么着也得认了。当初计划的多好啊，不行了，现在都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以前还偶尔跟我妈偷着聊几句，现在都不敢了。要是一问起他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可总得过。
　　说起来，也有好些个男人追求过我呢，不敢应。应下来了，小敬这孩子怎么办，我不能叫她受半点儿委屈，这可是我的命。我也不相信其他的男人会待她好，总归不是自己的孩子，谁能保证一辈子待她好呢。现在的男人油嘴滑舌的多，像我家那位憨直的少，人不怎么说话，却总能做事做到你心坎里，这才叫好。什么承诺，什么花言巧语，不适合我了。年纪一大，总能看出点儿事情来。说白了，还不是看着我还有点儿姿色，这个我就不自夸了，要不是这几年带着小敬操劳的，兴许化化妆，我也是个大美人呢。
　　可咱毕竟是一般人，整日价混在普通老百姓中间，又不能靠着姿色过日子，你们说对吧。再说了，也还是放不下他，他的照片还在我屋子里挂着呢，那是小敬满月的时候我们一起照的，也是我们的全家福。当初结婚都没照婚纱照，为了省点儿钱嘛，索性还有一张照片看着，不然真怕这日子长了，把他的样子给忘了，那样就真对不起人家了。为了咱，人家也抛弃了自己的父母呢，咱不能做那不仁不义的事。
　　我还想过，要是有了别的男人，再给他的照片看见了，于心何忍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这还感受不出来吗？别看小敬她刚才那么说，其实什么都瞒不过她。所以我也就没把她撵到屋里去，这孩子机灵着呢，早就猜出来了。亏了她懂事，我这日子才没那么难过。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帮我看着店，我也能在屋里睡会儿觉来着。事情太多，有时候晚上经常被住客吵醒，总也睡不好。
　　正寻思着，再过一年给她找个学校，现在生意还好，能再请个人，到时候也就用不着她了。听说现在读书出来之后，这出路也是不好找，可总得上学啊。不上学的话，两眼一抹黑，字都不认识，更别提现在时兴的电脑办公什么的。学多学少的，总得学，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照我说，都说这上学没用，可不是也有一些出来之后进了大公司，当了大老板的吗？新闻里老在报道，这就说明上学还是有用的。扯远了，扯远了。不知道怎么的，看见你们就觉得亲切，面熟，要不就说呢，这什么人就是跟着什么人。什么意思呢，你看看李小姐人那么好，这男朋友也是这么好，好人有好报啊，什么人就有什么样的福分。
　　我兴许是前辈子没修好，这辈子是遭报应来了。还好，我能看得开，难不难的，总得往前看。李小姐当初还问我呢，也说叫我再找个人，她跟我说了好几天这个事，看得出来她真是个大善人，对人都是推心置腹的。我那个时候也想过了，兴许日子长了也会找个男人，但不是现在，至少也得等到小敬这孩子将来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这样我也算是对得起我那位了。还是那句话，人家对你好，你也不能叫人家伤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