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雪之藏（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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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莲步生花百媚凋
空旷无垠的雪地上，泛着月的银色粼光，墨蓝幽深的苍穹安静地包裹着这片静谧。
高大挺直的松树上挂满冰霜，小松鼠从洞里伸出柔软的小掌颤颤地捧啃碎雪，直冷得骨骼在“咯咯”作响。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伸手轻柔地抚摸小松鼠濡湿的毛发。
嘴角轻微上扬起柔美的弧度，小松鼠猫儿般乖巧地站着，任这女子温柔地抚摸，直至头脑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心脏激烈跳动犹如敲打的小鼓，热血在沸腾。
“…Soul？…”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
女子闻声稍稍抬头望去，是一个小女孩，洁白素净的脸如盛开的莲花般清丽俊秀，眼睛明亮如星辰，微微透着水蓝色的光。她身穿棕色的大衣，肩披红色鲜亮的格子围巾。
“什么？”女子的目光停留在小女孩围着红色的围巾上，轻声回答。
“…你就是Soul，吧？…”小女孩又问了一遍，想确认一下她的身份。
“有事？”女子缓缓站起身道，她嗅到了空气里飘忽着人类的气味，而鼻间萦绕的正是小女孩婴儿般温软的体香。
“…恩，恩…”早闻传说中的血妖绝色倾城，如今一见方为之震撼。白皙胜雪的肌肤光滑细腻，精致容颜如天工雕琢般无一瑕疵，一双红色的眸子透着火焰燃烧的荧光，月下泛着光泽的鲜红长发似瀑布般倾泻下至足踝。一袭丝绸白裙绣满米黄色的梨花，大朵大朵盛开的花，尤能散发芳香般，栩栩如生。
“看够了吗？”女子提醒道，淡淡地，听不出语气。
“…你可以帮我，救救我的哥哥吗？”小女孩垂下眼帘，语气哀怜地乞求。
“为什么？”
“啊？…因，因为他是我哥哥…”小女孩对这问题始料未及，声音渐小，她不理解想要拯救亲人也需要理由么？
“不。”女子拒绝干脆，捋了捋头发，长虹般飘逸几乎扫过小女孩的脸，而后转身离开。她每走一步，地上都会生出一朵绝美的莲花，火红的花瓣都渐次绽放尽后便颤动着灰飞湮灭，空气里充斥着熏人的烟香。
“等一等，等一等，啊……”小女孩小跑着想追上她，不料被忽然停步的女子撞倒在地。
“为什么，要我帮忙？”女子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并蹲下，轻揉小女孩的额。她的掌心很温暖，薄薄的皮肤下，隐隐可见那细密纵横的血脉。
“因为，因为只有你能救他了…”小女孩仰头看她，眼里氤氲着一层水雾。
“你知道，需要我的条件吗？”女子用手遮掩小女孩的眼睛问。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的！”小女孩一阵激动，拿下她的手并紧紧地握住。女子露出了轻蔑不屑的笑，一股腥甜的香味萦绕在她身边。
“人类…”话音刚落，异样的雪花飞旋着包围了女子，小女孩看着她在眼前消失了。
一滴热泪滴落在雪地上，被迅速冷却成雪水。
“为什么？”小女孩双肩不停地颤抖，“为什么不答应，怎么办…怎么办…哥哥，哥哥…”泪水像小溪般在她的小脸上纵横，濡湿了鲜红的格子围巾。
“咳咳，咳咳咳…”小女孩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胸脯上下起伏间气息变得急促而微弱，最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树洞中的小松鼠见状，赶忙跑到小女孩身边，用小掌拍拍她通红的鼻子。
“恩…”小女孩艰难地张开眼，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但是，抱歉，我起不来了…”说完，又闭上了眼。
此时，月亮已经被乌云遮蔽。大片大片的雪花纷扬飘落，覆盖在小女孩瘦弱的身躯上。
2.青衣旧人何处寻
“喂，喂，这样可不行哦！”
感觉到有人在敲自己的桌子，绫秭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在桌子上睡觉可是会感冒的。放学很久了，还不走吗？”琳若关心地说道。
“恩？”望向窗外，雪已经停了，几缕阳光穿过乌云照耀下来，雪地上一片金光闪闪。再看看教室墙上的钟，已经1点了。
“不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你的脸很红。”琳若伸手探她的额，“哎呀，好烫，我们去找校医吧？”说罢要扶她。
“不要，我在这等他就可以了。比赛很重要，不能让他担心的。”绫秭微笑着拒绝了。
“那…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
虽然担心，但见她如此坚决，琳若只好走了。绫秭待教室空无一人后，方才稍微捋起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腕内侧的印记，随着动脉而隐隐起伏的红莲印记。精致的莲花如浴火般艳丽，感觉到那么的灼热，可记忆却是那样遥不可及的冰冷。用手抚摸，凹凸有致，如同雕刻在手上，却没有疼痛。
“已经十年了，你在哪里呢…”在心里默然出现一个身影。
“这里哟，就在这里。”
仿佛失去自控意识拌脱口而出地回答，然而教室里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
“诶？我怎么…”猛然醒觉却摸不着头脑：“刚才的话，是我自己？…”然而她无法深入思考，头顶一股昏天暗地的眩晕袭来，只觉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国立医院的特殊监护病房内，一个小女孩端好一盆热水，给一个小男孩梳洗。小男孩与小女孩有着相似的面容，只是病中的他脸色苍白，少了一份灵气。
“哥哥你看，外面天气多好。”
“是啊，可惜很快就看不见了吧…”小男孩望向窗，阳光透过树枝桠在墙上投下的光斑，像闪亮的金片被镶嵌着，几只小鸟一边聚在巢里一边颤颤地歌唱，好象叫春天快点来。
春天…生机勃勃的，充满希望的春天吗？然而自己怕是等不到了吧？这么想着，他又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显出不符年龄的成熟与忧愁。忽然感到有人在用力地捏自己的脸，小男孩不禁吃痛地捂着通红的一块说：“小绫，你干吗啊？”
只见小女孩双眼泛红，嘟起嘴不满地说：“讨厌！”可一开口眼泪就往下掉，收都收不住。
“啊啊，小绫，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我错了！”小男孩手忙脚乱地抹她的脸，不住道歉。可小女孩偏过头，用手肘挡住了眼睛：“讨厌…哥哥讨厌！”
不顾小男孩焦急地叫喊，小女孩难过地摔门而去，沉闷的脚步声渐远。
“唉…”小男孩拿起半干的热毛巾，摊开来敷在脸上，颓然地倒在松软的枕头上，呼吸中带有水汽，感觉有点堵塞，闷的，不舒服的，像现在的心情一样。“轩承祀，你这个不合格的哥哥！”不觉攥紧拳头，恨恨地捶打在床上。
“哥哥，是笨蛋…笨蛋…笨蛋！”小女孩沮丧地自语着，竟径自走到了院长室，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舞环，再这样下去恐怕承祀时日不多了，适配的脊髓虽然已经找到，可是你却…”院长翻看着病历表，忧心仲仲地说。
轩兰舞环愁眉紧琐，重重地叹息。
“其实，绫秭的话…”
“不，小绫身体不好你是最清楚的。”舞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果然…没有她的话，不行吗…”小女孩闻言低头暗想，双手捂住心房处，那轻微地跳动带着不安与担忧。
“偷听可不行噢！”有点散漫的男声在背后响起，与此同时双肩被一双手握住，力度不大，却牢牢地牵制住了身体的行动。“小绫这时候应该留在病房陪着小承吧？”
“啊…”不大不小地惊心一喊，她猛然回头，看到一张温和的笑脸，“红，红老师？…”
“小绫？”舞环闻声开门，见绫秭神色慌张，不禁心头一紧，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啊啊，小绫太贪玩了，不过捉迷藏的话今天也够了，我们回去吧。”红馥呵呵笑着打圆谎，抱起绫秭走了。然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以及绫秭眼神中的忧虑，舞环的心像被千斤巨石压着般沉重。
如果不是为了保全轩家除鬼血统的纯正的话…
如果绫秭不是身有顽疾的话…
如果血妖不是万恶之灵的话…
所有事情就不会如此复杂了吧…
红馥没有带绫秭回病房，而是到了一家甜品屋，为她点了果汁和抹茶蛋糕，而后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酌饮黑咖啡。柔和的灯光在他银色碎发上泛起了淡淡的光晕。
绫秭低下头，心情忐忑，不断用叉子捣碎蛋糕，还不时偷偷看一眼红馥，气氛满是抑郁。
“小绫不能这样子浪费粮食哟。”他睁开一只眼睛，含笑道：“不喜欢吗？”
“红老师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绫秭把目光停留在面前被叉子折腾地面目全非的蛋糕上，“妈妈一定很生气，我没有听她的话...但是，我真得很想能够救哥哥...如果我没有病的话，妈妈一定肯把我的骨髓给哥哥的吧...”
“小绫看见她了？”
“恩。”
“美吗？”
“是个大美人！可是，她不肯答应...为什么？她这么强大，要救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回想起那晚那袭白色身影冷漠地离去，绫秭不禁难过地攥紧裙摆。
“与恶魔签约的代价，谁能付得起呢...但办法总会有的，小承会好起来的。”他探过半个身子抚摩绫秭的头安慰道。
绫秭一直昏睡到傍晚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点滴，此时夕阳已经在西边渐渐收拢完它的余晖，承祀正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浅粟色的碎发凌乱，几缕发丝被汗水粘在两鬓，白色的衬衣上有几块污迹。
一定很累了吧...
“绫秭？醒了呀。”护士长来查房，见她醒了便拿药给她：“发高烧了，以后得注意噢！可把承祀给急死了，你没看见他担心的，坐立不安，还害怕得拼命掉冷汗。幸好这次只是引发了急性感冒，但是，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
“那么再睡一会吧。”
护士长让绫秭躺好，替她掖好被沿，拿了条被单盖在承祀身上，再拉实窗帘方才离去。
又是在国立医院的特殊监护病房，又是那熟悉的浓郁的消毒水气味，又是满眼有点苍白的墙面。自从哥哥病愈后就再没来过了，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是在预示着什么吗？最近发生了些奇怪的事，忽然间没了意识，说出一些莫名的话，就像两个人的对话模式一样。
“唉...”微微地吐气轻叹，恰好药力起效，便又昏沉地睡了。
醒来已接近半夜，舞环和红馥还没从家里过来，承祀正在安然熟睡。绫秭披衣起身，来到窗前，稍微拉开窗帘，看到那皎洁的月光特别亮，特别圆，照在雪地上一片银光粼粼。忽然，一阵阴冷的风从耳边擦过，一股异样的气息悄然降临。猛然回头，却见那抹白色清秀的身影赫然在前。
“Soul...Soul？...”绫秭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掩口低喊。没有回应，女子回过身，脸色一片苍白，带着血液被凝固般的疲惫，颓然地站着。
“呃...你...”不知道为什么，绫秭心里隐隐生出一种颤栗不已的不安，一时语塞，于是低下头，却见一摊暗红粘稠的血在慢慢扩张，像一朵渐渐展开的妖娆的鲜花，散发着阵阵浓郁的腥香。仔细听还能听见有血滴滴下的声音，那种不停息但缓慢的声音，微小而沉闷。再往上看那挺直的躯体，隐隐见有溃烂的内脏肝肠往外翻，像极一张丑陋、狰狞的鬼脸。
“唔...唔...”痛苦地闭上眼，胃酸在上下翻腾。
“契约，愿意吗？”女子忽然开口，气若游丝般。
“恩？”绫秭半眯着眼，把目光转移到她雪一样的脸上，疑惑地应道。
“救他的代价，愿意付吗？”女子又道。
“你，答应了？”绫秭霎时忘掉了呕吐感与恐惧反问。
“是的。”女子转过身，看向承祀了无血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跟你，定下契约。”
像是嵌入命里的誓约，绫秭只觉这句话带着无比的沉重——从她嘴里掷下，充满了无奈与不甘。
“准备好了？”女子偏过头，侧眼看着绫秭问。
准备好了？是的，早就下定决心了，可为什么在此刻居然犹豫了呢？有种难以承受的凝重感悄然腾现在血液中，随着血管通向心脏，发出“噗通，噗通，噗通”的重响。紧张？害怕？五味杂陈的感觉遏制着呼吸。
“怎么？”女子挑眉道，语气中带有不屑。
“好。”绫秭攥紧拳头，决定不再理会那些烦杂的感觉，转而坚定地说。
于是，一道透明而牢固的结界被撑开，笼罩着三个人，底下是一个闪着金光的血红色方阵，遍布的咒文像灵活的蛇精不断蠕动，直至爬满女子的全身。她低沉的念咒声像魔音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旋。绫秭的意识运行变得缓慢，身体被抽空力气般被一股上升的气流托起，无神的瞳孔内，闪烁的灵魂渐渐沉睡…
就这样就结束了么？
——不。
忽然，从脊背处传来了剧痛，就像海边的浪潮，一浪比一浪更强烈地拍打礁石般，疼痛一阵强过一阵。体内有什么被强大的力量强行抽出，撕裂□□，捣毁灵魂般，头脑里血液充盈，膨胀的血管里充斥着痛的混沌。想试图通过喊叫来释放痛苦，却发现声音已被夺去，只有苍白扭曲的脸知道这种嵌入神经的痛是多么的令人生不如死。
多少个一瞬过去，契约仪式终于结束。
绫秭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低头重重地喘息，全身上下的血液流动得太快，幼小的心脏几乎无法承受，传来衰竭的痛楚。
“扑通”一声，瘦弱的身体倾倒在地，闭眼前依稀看见承祀醒来，并且焦急地抱起自己，一遍遍在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不是梦吧？哥哥的身体，好温暖…样子，真有精神呢…能没事，太好了…”绫秭艰难地吐出这话后，终于不省人事。
“小绫！”
“小绫，小绫…”
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的凉凉的脸上，怪痒痒的。
“哥哥…”绫秭缓缓睁开眼，看见昏暗的灯下，承祀紧缩的眉。“我没事呢…”说着，她笑着抚平它们。
“恩…”承祀探了探她的额，总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再休息一会就回家吧，红老师一定很担心。”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雪之藏（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