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
-
晓阳,曦月二位公主是武帝的一对孪生女儿。摇光国姓为瞿,晓阳公主名澄熙,曦月公主名澄冬。
据传,二位公主诞生的那日,天官夜观天象,竟看到双子星分,天各一方。不知,公主们是否真应了这天象。据说,她俩自幼便互不对付,童年之时,便于武帝前纷争不断;而现在文帝在治,她俩没了父亲,却仍要在兄长面前争宠。
争宠结怨,这一结便是二十八年。平常人家的女儿,十六岁便会出阁嫁人,而这两位公主为了多在皇帝身边,常承圣欢,竟然二十八岁还未出嫁。当然,还有一说,是晓阳、曦月两位公主,各自有心上人出征塞外,长年不归。她俩都不愿将就,便在兆京痴痴等待心上人的凯旋。
那日,看到晓阳公主对赵然的痴情,我想还是后面一种说法比较可靠。但是,无论怎样,王室深宫中的恩怨,都不是我等可妄加揣测的。
%%%%%%%%%%%%%%%%%%%%%%%%
于公主府时日久了,我渐渐看出些端倪。
晓阳与曦月的确在争,不是明争,而是暗斗。表面上,二位公主时常走动互访。我也曾见过她二人一同观鸟赏花,嬉笑言欢。可暗地里,她俩却一直在用尽方法讨好文帝。
不得不说,这两位公主还真的是双生,因为他们讨好皇帝的手段都是一致的:献人。而唯一有所区别的便是:晓阳献才,曦月献美。
我仅记得晓阳公主曾对我们这些幕僚说过一句:“她瞿澄冬只道枕边之人的重要。可曾知,红颜白发不过转瞬。而才之大用,方为一生之需。”
就这样,在文帝十七年的科考中,因晓阳公主的举荐,我直接被提名去参加了殿试。在那里我见到了摇光的当朝皇帝:文帝瞿文充。
殿试时,三十名考生被分成三列,每列十人,随监管入朝,拜见圣上。随后,由文武各十人参出,对考生逐一进行科考。科考皆为口试,当场出题,来不及半分思量,脱口便要给出答案。
殿试前,每个考生要一一上报个人的名字,籍贯,长技和意愿。这是为了便于因材而用,也便于一会儿文武们出题时要有的放矢。不得不说,这殿试不仅折腾考生,就连这出题的官员也是一种考验。
我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名。跪在金殿上,听着前面二十九人洋洋洒洒的治国之方和报国之志,我有一种恍若身在‘广寒宫殿’中,众仙拱月的凌寒和缥缈。
恍惚中听到监官在喊我的名字,我猛一抬头,正看见坐在圣殿龙椅上的文帝。我被那一团金色刺得一片模糊,来不及想,便起身走到考试的位置,再次跪下:“草民杨敬佩,叩见圣上。”
我听到监官喊了一声:“起身,作答。”
我们在今日殿试之前,是受训过的。我知道这是让我站起,自报身份的意思:“兖州容城杨敬佩。父杨守先,母杨柳氏,兄杨静崇…”我报到这里,本应停住,怎知自己思亲上涌,竟说了一句没有演练过的话:“皆役于战火。”
这话说完,我已然听到了四周一片微微的议论之声。我不敢再抬头,只等着监官的一声:“长技,意愿。”
我定在那里,的确听到有人在问话,只是这话不是来自监官,而是来自远处龙椅上威坐的皇帝:“杨敬佩。可有所长?可有所愿?”
我清楚记得晓阳公主的叮咛:‘长于修文,愿为史官。’可是,我更清楚得记得自己的‘念’,于是我横心道:“长于布兵,愿为军参。”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骇然。因为文帝十年,南岭容城一战后,摇光开阳已停战七载。我‘愿为军参’一言,在有心之人听来,恶意大于鸿愿。
果然,文帝座上而言:“边境安和之时,军参可有其用?”
我早已想好应对,跪倒匍匐答道:“强不忘忧,盛世之基。”
“很好。”文帝肯定了我的答案后,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安排,“不必考了,着去皇室窚,修史吧。”
谢恩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是了,所谓国事,不过是皇帝的家事。所谓任免,不过是兄妹间的一句话而已。我的一切抱负设想,我的‘念’,在这强大的王权面前,显得何其渺小。
%%%%%%%%%%%%%%%%%%%%%%%%%%%
文帝十七年六月,科考后,我被安排到了皇室窚,成了一名修史的小官。而到了这里,我才明白公主把我安排于此的用意了。
原来,皇室窚位于皇宫外院接连内院的一个位置,是当朝百官能够进驻的离皇帝最近的地方。布人于内,越近越好——原来,晓阳公主还是在意她的人与皇帝的远近的。
只是,她也许不知,这皇室窚其实是诺大皇宫中最为冷清的一个地方。平日,只有史官住在此处,摘录一些中央志和地方志,绝无其他人等出入,更别说面圣了。
早在书阁中,我便习惯了这种安静的生活,因此也不觉冷落。日日抄书,夜夜读史,过得平静如水。只是偶尔,我会想起远在以县守陵的赵然,想他是否也与我一样,终日与冷清为伴。离开以县的时候,我把八本《广寒宫怨》都留在了他那里,毕竟是禁书,带在身上恐有不便。而现在我手中,也只有当年那本‘望’图,我已经数不清翻开这书的次数了,岁月已经把里面的字穿凿在我的脑海中了。很多时候,我合上眼,眼前显出的都是那个风骨苍劲笔体。
%%%%%%%%%%%%%%%%%%%%%%%%%%
文帝十七年,八月初九,是摇光三大节日之一的万寿节,也就是文帝的生辰。当朝皇帝,二十继位,治世十七载,如今也是三十有七了。
记得那日在殿上仰望,我摄于天威,未敢正视。但宫里面的人都说:当朝皇帝,天庭表表,器宇轩昂,并非‘英武’、‘清俊’等小词可喻。
可我想: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这介于‘而立’与‘不惑’之年的皇帝,今日是否也会有一岁去,一岁老的感慨。
万寿节,宫里的热闹熙攘陡增。我站在清净的皇室窚内,都可隐隐听到墙外的嬉笑声。一刻后,笑声渐远声渐悄,我也便漫无目的沿墙而走,复又停观:夏末秋初,枫叶染红,不知不觉中,我竟走到了一个以前从未到过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小小的木门,门口的石阶上满覆着青苔。看得出来,这地方绝少有人来过。我上去敲门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恐惊扰了里面的人。可是,我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我估摸着这里也许并没有人居住。于是就大着胆子,轻轻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夕阳落入开着门的东厅,厅里面被照的十分敞亮。我看到里面的墙面上挂着一些字画,便想过去看个究竟。
我几步走到屋子里,举头便看到室内挂着一幅字,上书:‘游鱼吞纶,美诱必毒。飞蛾扑火,奇志必殃。’我看着这副字的落款,心中大骇:‘文帝二年初,赠与于肖贞兄,叶清。’
我当然知道谁是于肖贞,谁是叶清,但是最令我惊恐的是这字与我在战场上拾到的那本书,是出自一人之手的!
我甚至觉得怀里的书不知名的动了一下,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什么人?!”
我被这声音活活吓了一跳,转身之时,就看到一个人站在我的背后。此人看上去约摸四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色布衣,瘦的形销骨立。他看到我,脸色也十分慌张,随即冷斥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入皇宫禁地!”
禁地?我听的十分诧异,这么一个小小的破败院落,怎么会是皇宫禁地?可是还没等我思忖完,他便又说道:“你进来时,没有看到封令吗?”
封令?我可只看到一个木门。我实在是有些摸不到头脑:“没有,我就看到那门,叩了叩,没听到有人答应,就自己进来了。”
“出去。”他直接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瘦削的脸上,尽是泥尘,只有一双眼睛仍清矍明亮。我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有从命的意思,而是指着墙上的那副字说:“这话是《广寒宫怨》中的结句,今日才知,原来于大才子也只是借花而已。”
“我这不是‘借花’,是‘永记’。”对面的人说的平静而笃定。
“你是于肖贞?”我今天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惊叹的不知如何是好,“你不是在梧州吗?”
“呵呵。”对面的于肖贞冷笑了两声,便挖苦道,“朝廷说我在哪里,我自然就在哪里。朝廷若说我死了,我都不敢再喘气了。”
这话让我一下联想到这副字上的另一个名字,我马上问道:“那叶帅呢?他还尚在吗?”
我这话一出口,便看到他眼中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悲痛,伤感和绝望,让他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他,他的确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