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之烬》树海之鱼

3、第三章

　　第三章

　　谢灵灵在和叶未一起之前是个好姑娘。大学毕业，在本城一家著名外资企业上班，标准的小白领，乖巧清丽，斯文温柔，家教严谨，是每个有志结婚的男人梦想中的妻子形象。

　　和叶未生活的前一段时间也是个好姑娘，除了脾气倔一点，基本上都是柔情如水。连秦欢都看得变成了红眼兔子，声称要挖墙脚。那段时间，是叶未难得安份守纪的日子，之前一直是些乱桃花闪啊闪。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摩擦渐渐多了起来，谢灵灵横看竖看，愣把叶未看出一身毛病。小至叶未的拖鞋没放回原处，看的报纸没收拾好，太散乱，烟灰掉落在地上，回家太晚，大到叶未和哪个女人关系看上去暧昧，叶未多看了谁几眼，叶未的旧女友发了短信给叶未等等，都能惹起她的脾气。

　　叶未对她却是百忍成金，和颜悦色，任由谢灵灵吵，她也只是笑笑，从来不动气。其中灵灵的朋友和她哥来过一次后，脾气更升了一级。

　　秦欢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不由开叶未玩笑：“叶未同学，你的手指神经线是不是瘫痪了导致不举满足不了佳人？不然她怎么越来越暴燥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是不是想亲自验证一下？”叶未对秦欢可没这么好脾气，把她掀翻在沙发上。

　　“啧啧，果然心虚了，有病要去治啊。”秦欢呵呵笑道。

　　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点暧昧，她忙把叶未推开，脸微微一红。

　　“饿了，煮点东西吧。”叶未脸色也有点不自然，挠挠头，“你吃什么？”

　　“随便，最好清淡一点的，胃口不好。”

　　虽然谢灵灵时不时给叶未放几挂鞭炮，但也会有高兴的时候。

　　比如像现在，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和风轻拂，谢灵灵和叶未在逛街。

　　谢灵灵兴致很高，有兴趣的店子都进去看看，血拼了一大堆东西，和叶未也是说说笑笑，亲昵一如初期。

　　叶未看她高兴，自然心情也不错。

　　“走了半天，去吃饭吧。”

　　“好啊，去以前去过的锦灰堂吧。”

　　两人正要往回走，一个人猛地拍了一下谢灵灵：“哎哟，这不是灵灵吗？”

　　谢灵灵转过头，神情甚是惊喜：“丽瑶，是你啊！！”

　　来者是一个风韵标致身形丰满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原来她是灵灵以前的同学闻丽瑶，自毕业后就没见过面了。

　　“哈哈，你都有儿子，好快的手脚。小宝宝长得真可爱。”谢灵灵去逗婴儿，爱不释手。

　　“她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好帅。”闻丽瑶看了一眼叶未。

　　正在眉开颜笑的谢灵灵脸色变成有点尴尬。

　　“我是女的。”叶未笑道。

　　“不好意思啊。瞧我这眼光。”叫闻丽瑶的女人很爽朗健谈，“灵灵啊，我们以前三姐妹现在就差你单身了，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谢灵灵脸上薄薄泛起一片红晕，很不自然地笑道：“急什么，早着呢。”

　　“还早？诶呀，我告诉你，这女人啊，经不起熬，一转眼就老了。还是趁着年轻，挑一个好的，年纪大了，就只有别人挑你的份了，到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我八姨家的女儿就是这样，年轻时候眼界高，这个不好那个不帅，到现在挑来挑去挑了个离过婚有小孩又没钱的老男人……”闻丽瑶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

　　“丽瑶你真不愧我们当年叫你闻妈妈，嘴巴还是那么厉害。”谢灵灵笑吟吟地打断她的话。

　　“哦，对了，前不久我遇见你妈了，这么多年没见，还是一点不显老。哈哈哈，她还千叮万嘱的，拜托我帮你介绍合适的对象。你妈也很搞笑哦，她一提到你就忧心忡忡的，说有人告诉她说你搞同性恋，和那些变态混在一起，哎，阿姨真是的，我就说这怎么可能啊，灵灵一向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从来不接近那些人……”闻丽瑶正大说大笑，突然看到一旁的叶未，像想到了什么，马上停了说话，眼睛却好奇地瞄来瞄去，像参观一只熊猫。

　　“你可别乱想啊，我这个朋友她只是喜欢穿一些比较中性的衣服，不是同性恋。”谢灵灵忙忙的解释，笑容在脸上像一朵石刻的花，透着一丝僵硬。

　　“我就说嘛，灵灵你这么漂亮，在学校的时候追你的男人就多得不得了，怎么可能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呢？说起来这年头，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大街上不害燥还亲嘴，哎呀呀，依我说，这些人都有病，应该把她们带去精神院好好治一下嘛……”闻丽瑶滔滔不绝，大有黄河奔流到海不复回之势。谢灵灵则笑得脸都快僵了。

　　叶未暗自发怵。这位大姐这样说下去，天黑也不消停。

　　“呃，丽瑶，不好意思啊，我们有事，先走了。”谢灵灵打断了她的话。

　　“噢，这样啊，好，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空联络，下次出来，姐给你介绍几个帅哥，包你满意。”闻丽瑶笑嘻嘻地说。

　　离开了闻丽瑶，谢灵灵脸上的笑容没了，冷着脸，捏着小拎包，快步走向前。

　　“灵灵，饭店在那边。”叶未追上去，拉住她的手。

　　谢灵灵却条件反射似的甩开她的手。

　　“好了，不要发脾气了。一般人对不了解的东西总是谈虎色变的。”叶未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不是谈虎色变，是根本见不了光。”谢灵灵冷冷一笑。

　　“我们又不是做坏事，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叶未笑笑，“你不要受她们影响。”

　　谢灵灵不说话，一言不发向前走。

　　“小姐，看一下吧，这个月我们逸景婚纱推出特惠套餐……”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拦住她们的路。

　　谢灵灵看了一眼，橱窗中各种颜色的婚纱美不胜收，样板上的新郎新娘，浪漫地相拥，满脸甜蜜的笑容，对着这个世界骄傲地宣示他们的幸福。

　　“小姐，我们还有‘法国风情’系列……”

　　谢灵灵用力推开促销小姐。

　　叶未无奈地笑笑，跟上去。

　　“我今天去我表姐家。你把东西先拿回家吧。”谢灵灵突然停下脚步。

　　“我送你吧。你等我，我把车子开过来。”

　　“不用了。我打的去，很近的。”

　　“好，那你路上小心。”

　　看着谢灵灵的身影，叶未笑了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可是除了笑，她不明白自己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女人投入爱河的时候，不顾一切，到时间一长便嫌河水太浊，倒从没怨过自己不会游泳。

　　也许该怪自己，一时昏了头，把她带进这个圈子里。

　　好端端的，玩什么稳定生活细水长流，真是脑被虫啃出洞来了。

　　叶未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秦欢神情漠然地坐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在抽烟，看着电视，但明显心思不在电视上，倒更像发呆。桌子上有一些吃剩的食物，杯碗狼藉。

　　房子里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蓬松长发，穿着火红的小吊带，像朵夏日的美人蕉。她正对着客厅里齐人高的镜子里嘟着嘴涂口红。

　　看到叶未进来，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对她打了个招呼：HI。

　　叶未客气地笑了一下。

　　“吃饭没有？”秦欢把脸从电视上移到叶未脸上。

　　“已经吃过了。”

　　“秦欢，我先走了，下次再联系。”女孩化好妆，对秦欢挥了挥手。

　　秦欢淡淡地说了一句：“BYEBYE。”

　　女孩经这叶未身边时，微微停了一下，回眸一笑，眼神欲语还休的暧昧，风情无限。

　　那边的秦欢全看在眼底，不由泛起一抹笑意。

　　“你昨晚的妞看来胃口不小啊，你该不会被她蹂躏了吧，看她一脸欲求不满你一脸晦气的。”叶未在她旁边坐下来。

　　“滚你的，她叫卓佩怡，你要泡她到1874去。”

　　“没兴趣，朋友妻，不可欺嘛。”

　　“去，什么妻不妻，不懂中文不要乱用。”秦欢从眼神斜了她一眼。

　　“你没听一夜夫妻百夜恩吗？”

　　秦欢拿过她一只手，作了个往她手心呕吐的姿势。

　　“对女孩子不要那么狠，好歹也算美好的一夜啊。”

　　“去他的温柔，去他的美好一夜。”秦欢抽了一口烟，“叶未，真的，我有时觉得像一个机器人和一个充气娃娃。”

　　“噗”，叶未一口水全喷了出来，笑得直不起腰，“靠，你这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去。什么便宜不便宜，还不知道该哭的是谁。”秦欢懒洋洋地夹着烟，闷闷地抽着，阳光照在她中指的银戒上，寒光一闪。

　　“秦欢，你还是正正经经地找一个好女人过日子吧。”

　　“好女人？你家那只河东狮不也是由好女人进化而成的吗？”

　　“其实，灵灵心里也苦。父母经常打电话来逼着她相亲，朋友同学也都有了男朋友，老公，见了面都说这些事儿，她处境很难过的。她又是个孝顺女，要她在两边做一个选择，确实很为难她。她发发脾气也是应该的。”叶未轻描淡写地说。

　　“你还真贴心，处处为人着想。”秦欢冷笑一声。

　　“灵灵和你我不同。她本来就不是这个圈子的，接受不来这种生活也正常。”

　　“你和她之前我已经劝过你了，没事少毒害那些良家妇女。”

　　“可是人嘛，总会去追求美好的理想，积极健康向上的精神。”

　　“扯你的鬼去吧，还美好理想，我的理想还是当科学家呢。”秦欢笑得打跌。

　　“不说她们了，要不要？”

　　叶未把秦欢面前一瓶喝剩一半的饮料拿过来，拿出两颗小药丸，放进去。

　　“这次又是什么品种？”

　　“只是普通的□□，今天想好好睡上一觉。”叶未漫不经心地说，拿起瓶子摇了摇。

　　平时叶未也有嗑点小药的习惯，但是不太喜欢让人精神亢奋的药，例如□□□□之类，比较喜欢一种比较软性，吃了会在幻觉中快速入睡的迷药。

　　秦欢说：“你少碰一点这些东西吧。我怕将来你瘾大了，要帮你收尸。你知道现在连火葬场也黑得很，一只骨灰盒都要五六百，我可没这么多钱。而且，就算你不死，吃这种玩意一不小心过量了，将来也脑残脑瘫的，对，就像现在，某个人一脸傻笑，如果再留点口水就更像了。”

　　“放心吧。我有控制的。”叶未抬起脸对她笑道。

　　喝下那瓶水，药效很快开始发作。眼皮越来越严重，每个细胞都像长上了翅膀，变得轻飘飘的，直上云端。

　　叶未闭上眼睛，纤秀的双眉舒展开来，嘴角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像沉浸在一个幸福的梦中。

　　秦欢看着她，叹了口气。

　　不知道，她的脑海中，会出现什么样的幻觉？

　　以前曾经问她，叶未啊，听说吃下去后会看到你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你看到什么呢？

　　看到秦欢在欢快地向我摇着尾巴，眨着眼睛跑过来。叶未笑道。

　　秦欢随手就把一本书往她头上重重砸去。

　　丫能有什么幻觉，一个T的梦境，除了美女围绕，就是琼瑶老奶戏里演的场景，一女对一女，恶心兮兮的执手对望作深情笑，不CJ的就加演一场春宫片。

　　可惜，好梦由来最易醒。睁开眼，依旧白山黑水，蓝天黄土。

　　秦欢不明白叶未为什么对这种东西有兴趣。美梦太短，失落很长，在她看来，得不偿失。

　　她比较担心她被某些烂人暗中使坏，染上毒瘾，那可真是没得救了。

　　不过叶未还算比较谨慎，在外面一概不碰。

　　此时，她弯着身子蜷在沙发上，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秦欢看她睡姿很不舒服，便搂过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放平沙发上，细心地脱下她的鞋子，把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

　　“秦欢……”叶未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

　　“我在这里。”秦欢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她的脸白得欺霜赛雪，只是近来瘦了带点憔悴，有一种单薄孤清的感觉，像一棵冷水里浸着的水仙。

　　“你会离开我吗？”叶未半梦半醒，喃喃地说。

　　“嗑了药还不老实，琼瑶上身。”秦欢乐了，捏了一下她的脸。

　　“会不会？”要是她固执地重复。

　　“呃……你不走的话，就不会。”秦欢思索了一下，说。

　　叶未这才带着一脸满足，沉沉睡去，像一个游戏中赢得了糖果的小孩子般天真。

　　死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嗑个药也悲春伤秋一番。

　　秦欢忍不住笑了，指尖轻轻抚过她消瘦的脸，一向冷淡漠然的眼睛多了几分暖意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