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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立夏 ...

  •   题记:门外无人问落花。

      秦霜交完差从天下第一楼退出来,立刻就冲回了望霜楼把自己很没形象地放倒在床上。
      他觉得很不舒服。这很不舒服目前还是纯粹生理上的,当然他现在也没心情去折腾意识形态。
      他一边难受一边愤怒地想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没吃坏啥没喝坏啥,为什么就是觉得头又痛又晕,胸闷不算还想吐,渴得很又爬不起来去倒水,想安静地躺会吧耳朵里却总是有不知道啥东西吵吵嚷嚷的。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拍一下床边,忍不住呻吟:“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霜师兄你好像中暑了。”有人立即针对他这个问题给出答案。
      因为这个声音出现得太突然,太毫无预兆,太莫名其妙,就算秦霜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还是差点被吓得心脏停跳一拍。
      虽然是差点吧对他现在的状态来说已经足够让他更难受了。秦霜又有气无力地拍一下床边:“你进门之前不知道该敲门吗!”
      聂风站在他床前弯下腰看看他,长头发拂过他的鼻尖,让他想打喷嚏,然而又打不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霜师兄,我知道要敲门,可我是从窗户进来的。”
      秦霜清楚自己要是还能蹦起来一定会不管什么“手足相残”什么“兄弟阋墙”的指点,直接把某个特地赶来幸灾乐祸的家伙掐得死得不能再死!
      当然有个前提条件——他能撵得上聂风。
      这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所以秦霜就更加不舒服了。
      “霜师兄,你是不是很渴?”所幸聂风的本性还不是特别恶劣,晓得问他这么个问题,又在他有气无力地点头之后端了碗水过来,扶起他靠在床头慢慢喂他喝。
      喝完一碗水后秦霜总算觉得舒服了点,感慨虽然聂风是个很不靠谱的人但至少还有点良心。
      在他感慨的时候聂风把碗放下又扶他躺下,然后就开始解他的腰带。
      这个动作可不大妙。
      “你干什么?”他问。
      聂风解开了他的腰带又拉开他的衣服,一边很有经验状地回答:“霜师兄,中暑的时候不能裹这么严实的。”
      好吧似乎确实如此,虽然他一开始没自己解开衣服但那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力气而非他没有经验——话说天霜堂堂主会中暑这本来就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霜师兄,就算你是天霜堂堂主,也照样会中暑的。”聂风很严肃地表示他这个师兄的想法是不正确的。
      被一个不靠谱的人如此鄙视,令秦霜非常不爽。
      “那是因为我往来奔波太累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在天下会混吃混喝。”
      聂风转身出去,不久又端了盆清水回来,把手巾沾湿了给他擦身体,一边纠正他刚才的话:“是混吃等死哪霜师兄。”
      “那你看来还真得混很多年了。”凉水沾上皮肤的时候秦霜抖了一下,不知道聂风是从哪里搞到的这些水,简直就像刚融化的冰那么冷,他立刻制止了对方的下一次擦拭:“等会,我还不想中暑刚好就发烧。你从哪里弄了这么冰的水来?”
      聂风把手巾丢回盆子里,趴在床沿上看看他,然后从腰带上抽出扇子甩开来给他扇风:“虽然我不会天霜拳,但是聂家还有傲寒六诀的刀招嘛,让水降温不算很难。”
      秦霜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没错的,所以他就闭上眼睛,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呢——

      “也不一定可以混很多年。”聂风的嘟哝声又让他把眼睛睁开了。
      “什么很多年?”
      “霜师兄你说我混吃等死可以混很多年嘛。这可不一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事。”
      这话从聂风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秦霜就觉得别扭,他抬起手把聂风凑在床沿的脑袋推了一把:“你轻功好,什么时候跑不掉?”
      “一山更有一山高,总有人轻功会比我好喽。”聂风仰了一下,就干脆坐到了床边地上,继续给他打扇子,过一会又说:“跑得掉又怎么样,跑不掉又怎么样?也许我是跑得掉,但是跑掉之后又怎么样?跑掉之后——也许跑掉之后发生的事情是我不想要的呢?”
      秦霜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他本来感觉都好了一点,结果被聂风“跑掉跑不掉”的话一说,就又开始觉得一塌糊涂。
      “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他很不高兴地问,偏过头去看聂风。
      聂风皱着眉,很烦恼的样子,手里的扇子扇着扇着就把风只扇给了自己,挺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又过去给他打扇,同时居然叹了口气:“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幽若少吃了一只橘子也是事情,孔慈掉了朵珠花也是事情,师尊剿灭了个门派也还是事情,你说清楚点。”
      聂风又叹一口气,如果中暑不会对人的感觉造成特别大的影响,那么聂风这口气里头似乎就含着点“你很无知”的态度。
      “比如说,断浪喽,他走了,我留不住他。还有……”聂风偏了头,上半身趴到了他床上,眼睛眨啊眨像只才两三个月大的小狗:“霜师兄你不喜欢我。”
      “整个天下会有谁不喜欢你。”秦霜说,又在心里补充一句:这个现实太令人不满。
      聂风笑了笑,似乎满意于这个答案,于是从床边站起来,坐上床沿继续给他打扇子:“霜师兄你睡一下吧,我让厨房给你熬了绿豆汤,解暑的,等送到了我叫你起来喝。”

      秦霜是被零碎而清脆的声音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朝声音来处望去,聂风正在用调羹敲打着茶碗里头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会儿放下调羹,把茶碗倒向另一只瓷碗,他嗅到那只瓷碗里的绿豆汤的味道,有零碎的冰从碗里落下来,就滑进汤里面,放下茶碗之后聂风又用调羹在汤里面搅动着,碎冰相互撞着又碰撞着碗壁的声音清脆地传过来。
      “你在干吗?”他问。
      聂风转头看他一眼,就捧着绿豆汤过来了,因为距离短还要用轻功,过来的动作就疑似雀跃,让秦霜很是有点想抽人,当聂风把那碗绿豆汤捧到他面前时他又把那点想抽人的冲动压了下去——毕竟聂风也是一番好意,好心当成驴肝肺总归是不对的。
      “冰镇绿豆汤。霜师兄你喝一下。”
      秦霜去看那碗汤。
      这应该不是聂风亲自下厨做的。
      如果非要问天下会会众神风堂堂主的缺点,那么十个会有十一个用极度恐惧的神情告诉你千万别让风堂主靠近厨房。
      不过现在聂风端着的这碗汤的汤色是如此的正常,绝对不可能是聂风的水平能够做到的。
      所以他松了口气——立刻就看到了有片茶叶悠悠的悠悠的漂浮到了汤面上。
      他又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到了聂风脸上。
      聂风显然也看见了那片茶叶,眨巴了两下眼睛没说话,好像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你要拿茶水来做冰?”看着聂风的表情,他问,顿时心情愉悦,就算没喝绿豆汤也神清气爽。
      “一点点……”聂风嘟哝了一声,声音很低,不过因为离得近还瞒不过他不再耳鸣的耳朵。
      “一点点那也是茶水。”
      秦霜加倍得神清气爽。聂风果然是跟某些事情完全绝缘的,就算笑得再阳光灿烂也不能让一盘菜变得好吃或者让绿豆汤里的茶叶消失。
      “我去换一碗好了。”
      聂风又嘟哝了一句,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因为郁闷而垂下了长耳朵的小兔子。
      “就算你换了一碗——你还是用茶水做过冰了。”
      秦霜紧赶着添了一句话。
      聂风真的用一种很不满的眼光看他。
      “霜师兄我是一番好意。”
      “你的一番好意曾经让师尊都食物中毒过,差点就放倒了整个天下会,让人不得不怀疑你被对头收买了。”
      “那是一次不成功的实验。”
      “是吗?不过也是,至少让不少认为风堂主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孩子的芳心啪嚓一下破碎得不可收拾。”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好吧,这也勉强可以算是一项优点,至少让师尊不再骂幽若不懂得下厨,维护了天下会高层的安定团结,居功厥伟。”
      “喂,个中区别难道不在于幽若是女孩子应该会下厨房而我不会下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么?”
      “显然师尊不认为有什么区别。”
      “霜师兄,刚才我真的是一番好意,你能不能暂时不要翻旧账?”
      秦霜真是格外得神清气爽了,他觉得现在来再多的工作都能够应付得下来——当然工作还是不要太多比较好。
      “这不叫翻旧账,这个只是……恰当的联想。”他微笑着,朝瞪过来的聂风说。
      聂风因为愤怒的关系已经凑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两个人之间只靠那碗茶水冰镇绿豆汤隔开了。聂风再把眼睛瞪圆了更逼近的时候那碗汤就直接泼到了他的身上和床上,发现闯祸了的人立刻开始在他被泼湿的身上一通抹,一边抹一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好了,以前的就不要再联想了。我去再端一碗汤来好了。”
      他盯着聂风,没说话也不动。
      于是聂风有点紧张地继续笑:“床单和被子都是可以换的,又不用自己掏钱买。大不了我帮你铺床嘛。”
      秦霜继续保持沉默。
      聂风紧张更甚:“绿豆汤我保证这次不会再把茶叶弄进去了。如果你不喜欢绿豆汤的话,我再去让厨房弄点别的解暑的。”
      秦霜依然不说话。
      于是聂风终于有点撑不住了:“其实,那个,霜师兄,中暑也不是很丢人,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不会告诉孔慈……好吧也绝对不会告诉幽若,我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再接下来的沉默中似乎已经没有办法的聂风又绕回到小时候的处理方式,过来抱住他,又要亲他脸颊:“不要生气了。”
      秦霜终于又叹一口气:“我承认我们是在床上没错,但是麻烦你下一次的动作稍微地节制一点,我可不希望被误会对你有意思。”
      聂风茫然了一小会,脸上微微红了红,放开手从他身边离开:“不会啦。也不可能。”
      “那么断浪呢,可不可能。”
      聂风正站起来,听到断浪的名字之后整个人都僵了一僵,过会才想到要笑:“跟断浪什么关系?”
      “断浪来天下会找过你对吗?小心点。我不单是提醒他,还要提醒你。万一他失手被擒,连你都难过。”
      聂风弯下腰从床沿捡起了那只差一点就滚到床下的瓷碗,这个动作的过程中一直是沉默的,碗到了手里,直起腰来后又对他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我知道了。师尊不知道断浪来过吧。那就谢谢霜师兄了。我会提醒他的。”
      秦霜挥了挥手,聂风拿着那只碗就要出门,这次倒是没有用轻功,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又出声叫住,聂风回转身来看他,再走回来,把碗放到了桌上又到了他床边坐下:“霜师兄还有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看着那张又恢复了无辜表情的脸说:“或者你确实比我聪明,我也承认你的悟性应该是我们三个师兄弟里最好的,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聪明颖悟就行的,你不可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东西。”
      聂风用那副一贯的无辜表情看着他,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样,他又要叹口气,而那副讨人喜欢的表情居然渐渐消失了,像是冰落进了水里,虽然消逝得缓慢,最后仍旧会完全化去。
      那个表情彻底消失的同时聂风又一次搂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头。
      “那至少我们会在一起的对吧?你,我,孔慈,幽若……霜师兄,我们没有血海深仇,也不会争名夺利……总没有分开的理由吧。”

      有没有分开的理由。这个秦霜也不知道。
      聂风呆在天下会混吃等死的日子里,他在外奔忙。
      很多事情聂风不知道,不明白,没见过,那就是再聪明颖悟也想象不出来。
      分开的理由有时候很奇怪,并不需要什么血海深仇,也不需要因为争名夺利再分道扬镳,仅仅一句话,或者某个人的心血来潮就足够让人阴阳相隔或者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他想,还是算了,没有必要严肃认真地告诉聂风这些。
      就像天霜堂堂主有义务处理天下会大大小小的琐碎事情,幽若也有义务给自己老爹天下会至高无上的存在制造大大小小的麻烦一样,神风堂堂主大概也有义务顶着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让天下会会众在高强度的劳动下小小的心情愉快一下吧。
      于是,聂风不通厨艺也是件好事情吧,这样的话,他就不会知道,“绿豆茶”其实是一种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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