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忘川（修改）》有天遇见海

4、第 4 章

　　离科举还有十多天时间，既然客栈不用费心找了，顾惜朝考虑的第一件事情本来应该是要去弄点散碎银子买几本书添置些符纸和火线。可是，整整一个下午，他坐在案几前扶着额头直坐到夜色深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随手捡来的这个孤魂野鬼十几年前究竟是何许人也，他跟着师父这么些年，虽未行侠仗义却也三江五湖地跑过，照说京城这样风云际会的地方，怎么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戚少商这人的名号，若他只是一介平民，见过追命还不算奇怪，怎么偏又说自己在京城有两座楼，他就不信这样的人能这么便宜地病死，总不会说的是佛塔里的舍利吧？！
　　正想到这儿，那阵催魂似的声音便又来了
　　“惜朝惜朝惜朝惜朝！”
　　“干什么！”
　　“明天带上我去金风细雨楼玩玩嘛~好不好啊”
　　“你他妈当我大老远上京是来郊游的么！”
　　“可是我看你今天也没有在看书啊……”
　　“……滚去死！死得越远越好！”
　　“可我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了么…….”
　　“戚！少！商！”
　　“惜朝啊我还想起来个事情诶”
　　“闭嘴”
　　“那道令啊，我们什么时候去衙门？”
　　“我们既然身在六扇门还用去什么衙门”
　　“那你方才怎么不交给诸葛大人”
　　“我可不想被追究急令的由来，也不想被当做怀疑的对象”
　　“那要怎么办？”
　　“谁知道，趁捕快换班的时候丢到大门口应该行”
　　“惜朝惜朝惜朝诶！”
　　“又怎么了！”
　　顾惜朝第二次眯了眼睛，早就晓得他这个习惯性动作的戚少商于是选择了乖乖闭嘴，但是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又瓮声瓮气地絮叨起来
　　“惜朝……窗户……”
　　“我警告你别再烦我”
　　“真的真的，我跟你说……”
　　抚着额的青年于是终究忍无可忍，拿出身上的黑玉说了句“收”，絮絮叨叨的鬼魂便进了辟邪，从此世界清静。

　　不过可惜只清静了那么一小会。

　　“惜朝~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啊？”
　　惜朝刚想起身掬一捧水洗一把脸再欣赏下照进老楼的宁静月色，没想到才一回头窗框外面忽然就倒垂下一颗人头，他差一点就本能反应开始“天地君卿师，急急如律令”了。
　　结果箱惬不在，画了圆的手捞了一把空气回来他这才看清楚，倒吊下的那只脑袋正眨着眼睛看他，后脑勺坠下玉带束的黑发一直垂进窗框里面来。
　　“…………追三爷轻功果然名不虚传”

　　“惜朝你路途劳顿，到了京城应该早点休息才是”
　　“不知追命总捕能否先下来说话……另外，三爷也不要只说顾某，也该早些回房歇息”
　　顾惜朝看着倒挂在窗框上的青年，月白的光射在他的白衣上不知为何居然让他有安宁的错觉，然而晃荡着脑袋的人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可是老楼就这一间房啊”
　　“啊？”
　　“这里原来都是用作堆放好酒的酒窖，我没什么会来借宿的朋友，所以也就这一间房供我睡觉用”追命说到对惜朝摆了摆手，“不过惜朝你尽管放心住，这间房我基本没睡过”
　　“那你睡在哪？”
　　顾惜朝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追命狡黠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去，
　　“屋顶啊~”
　　顾惜朝将信将疑的探出半个身子这才发现头顶的瓦楞上居然早就摆了好几个酒坛子，追命勾住屋檐的脚尖上还稳稳当当停着一只碧绿色的壶。
　　“你要不要一起来啊”追命这样说。

　　“你不要告诉大师兄哦，这两坛酒我可是费了好多心思才藏进院子里那棵梨花树的”
　　“梨花树贮酒，三爷果然好雅兴。”
　　“哈哈，大师兄要是听你这么品评雅兴二字可是会放飞镖的哦~”
　　停顿了一小会，抱着酒坛子的追命歪着脑袋突然说了一句，“你和我那三个师兄弟一点也不像，说话又客套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觉得与你投缘”
　　“三爷怕是醉了。”
　　“就算京城里的酒坛子都破了，流出的酒水淹到老楼这么高我都不会醉的哟”
　　说着，追命露出个享受的表情，顾惜朝就想他恐怕还挺期待真发生那样的事情，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半开玩笑地答话，
　　“大凡这世上的酒鬼，总没有一个会承认自己喝醉的”
　　“诶，这你就不懂了，酒鬼可有一项别人都没有的便利，那就是世人皆以为你是酒鬼，就可以时常装醉”
　　“哈，惜朝孤陋寡闻了，原来还有为了装醉而喝酒的人？”
　　“装醉呢有三大好处，查案的时候可以让对方放松警惕而后出其不备；人喝醉酒的时候反而易讲真话，也不忌讳在醉鬼面前讲真话，我能知道的就更多；还有看到不想看的事情也可以假装没看见或是事后忘记了。不过我和一般的酒鬼还有个最大的区别。”追命放下酒壶眨巴着眼看顾惜朝，
　　“惜朝愿闻其详。”
　　“我啊，是越喝酒就越清醒的体质，喝酒的时候，隔着瓦楞顶都能洞悉房里的动静哦”
　　“……”
　　“所以惜朝你就别瞒我了~你刚刚往怀里藏的那卷帛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啊？”
　　臂弯里是那纸要了命的官令，面前是六扇门追三爷清亮亮的一对眼睛，顾惜朝嘴角一抽想着刚才真该听戚少商把话说完才对。

　　所谓官令都会依照机构的有所不同而加盖不同的印记和泥封，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一道令的级别和流向。那晚上，结果那卷红布帛的追命跟喝醉酒看见冰糖葫芦似的开心地嚷嚷了一声。
　　“惜朝你可能不知道，你那道令封上盖着的可是傅丞相的印哦”
　　“你是说当朝丞相傅宗书？”
　　“恩，而且还是三日连驿的密令呢”
　　“我其实……”
　　“不管你哪里来的，你没有交到官府去真是万幸了，丞相密令被截，为防消息外泄，无论如何一定不会留你”
　　“……”
　　顾惜朝顶着一背的冷汗看着对面神情莫测的追命，忽然听到一声“哈哈吓你的~!”差点失手捏碎手里的辟邪。
　　“放心啦，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你把它给我就好”
　　“可是这件事不是应该先给……”
　　“就算是世叔拿到也是交给我啊”
　　“为何？”
　　“世叔和蔡京间的嫌隙不用我瞒你现在也天下皆知了，而傅宗书身为蔡丞相心腹，这道密令十有八九也不会是什么精忠报国的好事，可是毕竟是官令，六扇门身为公门，即便是掌握了这样的证据也不可能拿去呈给皇上。所以世叔看不看其实都没有意义。大师兄清傲却不谙世事，冷血师弟果敢而年轻气盛，二师兄又是天生的公门中人，只有我江湖习气重，这类事情以往也只会交由我做，由我依照江湖规矩暗里去查，这样才会有所进展。而且，交给我调查，即便失败了师叔和六扇门也可以以完全不知道为由撇清关系，至少还能留下力量与之斡旋。”
　　“我早听说四大名捕中就属追三爷江湖人中最吃得开，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
　　“我只是依照世叔所教我们的去做而已”追命深吸了一口气，举起另一只酒坛来，“惜朝要不要一起喝一点，可惜了这么好的月色”
　　“三爷又在装醉了”
　　“哦？何以见得？”
　　“方才对面小楼亮起光来，你就正好来邀我喝酒，明早无情总捕追究起来你怕是要说不是自己要喝是为了招待于我吧”
　　“哈哈哈哈，君得我心也”

　　“惜朝惜朝，这是什么？”
　　待顾惜朝喝罢酒从屋顶下来后，轻轻又念了一句“出”才放出早憋在玉里聒噪了半天的剑客。
　　“这是袖信。是趁交递物品的瞬间往来于袖中的一种密信。”
　　“你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刚刚追命灌我酒喝的时候给我的”
　　顾惜朝关上窗，除去外衣拿出方才觥筹交错间追命传来的信，
　　“上面写什么了？”
　　“上面说今夜有人潜入六扇门。难怪刚才我们谈话的时候一直有高人在后方监视。”
　　“难道是来暗杀诸葛大人和四大名捕的？！”
　　“不至于，我刚才探了一下那人内息，虽说内力不弱却也不是四大名捕的对手，何况，无情好像也有所察觉所以才对老楼的方向亮灯，那人有所惊觉就越墙走了。”
　　“那，追命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说让我将这封急令一定交予无情和诸葛神侯，他自己连夜出发离开京城下江南，将寻这密令的杀手引到自己那里，好让京城的六扇门放手动作。”
　　“你是说那封令现在还在你身上？！那刚刚你在屋顶上交给追命的是…….？”
　　“晚饭吃剩的包子皮咯”
　　“……”
　　“戚少商”
　　“啊？”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天下皆知六扇门清正廉洁，能帮上忙自然是义不容辞”
　　“哼，所以我说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大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