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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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
BY 有天遇见海
天气热得杀气腾腾，顾惜朝那一头卷发梳也不好梳，盘也盘不起，他拿它无法只得停下脚步在路边的凉亭下坐着散汗吃两张饼。他一路从南来，到现在那些临走时杨妈妈亲手烙的米饼都变了味道，吃得他一脸褶子。
顾惜朝刚来的时候就看见凉亭对面的树下有人坐着擦刀，他吃完干粮喝完茶闭着眼睛就伸了个懒腰，待他再睁开时，直遇上对面三伏天里还裘皮裹腰的男人，那眼神盯得他一阵发毛。他也不好多回看几眼只能低下头掐指算算，离京城终于也只剩下几天路程了。想到这里他便心情大好，于腰包里掏出茶钱和一本翻得破破烂烂的《大学》把那几页又依依呀呀背了一遍，这次他再抬头时，对面擦刀的居然还在，他边盯着这边看一面居然还嗤嗤地笑了几声，顾惜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两下发现确实没有别人了才诚惶诚恐从箱惬里翻出剩下的四五张米饼用宣纸一包拉住了来收拾桌子的店小二，
“麻烦把这个拿给那边树下的人，就说，就说是我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结果纸包的小二古怪的看了顾惜朝一眼，拿着东西就给了离那棵泡桐三丈远挑着担子卖豆浆的老人。顾惜朝坐在亭里歪着脑袋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从头直接就凉到了脚。
“小二，我问你……对面……到底有几个人？”
“就一个老伯啊”
顾惜朝一拍脑袋，对面擦刀的一笑正好露出人中下的那两颗牙。得！又大白天撞邪了。
是夜，顾惜朝抱着他的箱子缩在那棵泡桐下，风大雨大，对面的茶肆收了幡子世界静悄悄得很。迄今为止，顾惜朝跟着师傅大江南北的搭台子摆场子做法事，色鬼艳鬼穷鬼怨鬼见了个天下大同，却从没见过那一种鬼像此刻身边这个一样不要脸的。
“你从哪来？要到哪去？”
擦刀人凑近过来搭话，顾惜朝拢了袖子不冷不热回了他一句“上京”
“这么巧哇我也要上京！”
“你一个孤魂野鬼上京做什么”
“你把我带在身上一起去我就告诉你”
“……不干”
“你只要把我这把剑背上就行，很方便的”
“那剑看起来太重”
“…….”
“话说回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的魂怎么会飘到这里？”
“我本来搭了一辆车准备上京的，结果那车中途被劫了，抢车的只要了银子珠宝嫌我不好脱手就给扔在这了”
“哦”
“我说，你这镇鬼的法子和谁学的”
“我师父，我从小就看得见些孤魂野鬼，师父看中我这点就认了我为义子，还教了我功夫。”
“一个捉鬼的怎么会教你功夫？”
“师父说会点功夫表演打鬼的时候会比较方便。”
“你师父既然武功那么好怎么还去当神棍？”
“师父说当今天下乱了，谁心眼里都有鬼，这时候做官都不如做神棍”
“那你在这做什么？”
“我要考科举，做大官”
“你师父不是说做官不如做神棍？”
“做神棍娶不到老婆没人养老”
“你不是可以养他？”
“他不要我养”
“那他还收你做义子？”
“那是他看上了我娘”
“……”
头顶上的树叶滴落下来一点露水，顾惜朝往树干里又挪了挪看着身边那只鬼身上的裘皮吸了吸鼻子。
“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怎么死的？”
“我？病死的”
“真无聊……”
“怎么？”
“一个人死了能附在刀上，我还以为他至少是个大侠”
“大侠就不能病死？”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做大侠的至少也得死得有个名分吧”
“那正好，你带我上京，我教你做大侠！”
“不要”
“为什么？”
“做大侠病了都没钱请大夫给病死了我做什么大侠？”
“……”
“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别吵我”
“先别啊……”
“怎么？”
“这位仙师，我保证不吵你，只不过……你能先把我脑袋上这镇鬼符揭了不？”
等到第二个日头也这么落山的时候，顾惜朝咳了一肚子的尘土，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站在离先前的茶肆足足十里远的村头。
他气得眉毛打结，心想一定是昨天夜风大，把那死鬼额头上的镇鬼符吹落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料到这只只会擦刀傻笑的死鬼居然懂得迷人心窍的法术。要不，他怎么能一路就这样走到留阳县来一步未歇喉头干得似火烧。
这死鬼为了死皮赖脸跟来，居然中途连口水都不给他喝！
顾惜朝鬼见得多了，倒是少有这样与死人一般见识的时候，只是这回，他头一次一个人上京，手心里那块温润的黑玉还没有捂热乎，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试它一试了。
“小哥你别这样啊，你既然都带我走到这了，就再多走一步带我进京又有何妨？死者为大，死者为大呀。”
“带你进京这种便宜事你觉得我会做！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死者！”
手里头那块辟邪还是师父临走前不情不愿交给他的，顾惜朝本不稀罕这块死玉，可是多年的养育之恩既在，他内心里还是把那个小气好色又贪杯的猥琐男人暗暗认作他的父亲，这块辟邪带在身上只为了激励自己考取功名，还从不曾拿来用过。
“仙师你手里那块什么玉啊，一闪一闪还能发亮呢夜明珠吧？”
“珠你个头！祖师爷在上还不速速跪拜！”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戚少商一拜！”
“乖，原来你叫戚少商啊”
“仙师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来，再叫两声给师父听听~”
“师父在上，徒儿甘为师父前后，万死不辞！”
“真乖~”
“你这死捉鬼的在我身上放什么了！！”
“啧，对为师不敬可是要掌嘴的”
“诶……？诶？！”
“这叫辟邪”一阵清脆的耳刮子声后，看着戚少商肿起来的脸颊，顾惜朝终于满意的笑了，“从今天开始，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反抗不得也逃跑不得。不信你可以试。”
“喂……我看你是读书人才……何必跟我一介孤魂野鬼计较这些礼数呢顾大师父您说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姓顾？”
“唉？这……”
“你昨夜作怪的时候还偷翻我箱子了不成！！”
“哎呀惜朝你听我说……”
“给我学一百遍狗叫，一炷香之内叫不完就再加一百遍”
顾惜朝发完火，脑后的夕阳沉得血一样红了，他便不再管叫唤连连的戚少商，踹上逆水寒，心说还真够沉的，便踱着步子进了留阳县。
他的身后是连绵的群山，映衬出很好看的红云，回荡着戚少商连绵不绝的
“汪、汪、汪……”
其实顾惜朝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一时冲动把辟邪用在了这种弱智鬼身上。当初看他有武学，会法术，觉得收了他做牛做马也不错，没想到刚进留阳县城，让他去给自己找个水喝，他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酒楼，这夜还没黑完全，凭空一个酒坛子就被他带着飞了两条街三弄巷，还不得吓死这一城的人。苦了他一个考生，大半夜的还要摆祭坛念道经，又是喷火又是飞檐走壁地折腾上两个时辰。直到子夜，顾惜朝千呼万簇精疲力竭躺倒在客栈床上时，他已经出离得疲倦与愤怒，看着戚少商，阴丝丝地吐出一句“你给我等着……”就沉沉地睡了。
等到他再被门外嘈杂的人声和火光惊醒时，第一反应就是天怎么这么快就亮了。顾惜朝躺在床上迷糊了一会，不对，这不还是半夜么？他下意识的去摸背囊里的银两，没了！顾惜朝这才一个打挺完全清醒过来，刚想开口叫戚少商问外面是怎么回事，就被浓烟呛了一口踉跄。
戚少商像条狗一样趴在桌子上幽幽地看他，
“他们说是从我们来了之后才开始闹鬼的，那个酒坛子飘的方向也是往客栈来，又说你方才飞檐走壁不似常人，怕我俩是妖怪。”
“我要听重点！”
“他们在客栈外面堆了柴火，说要烧死我们”
“要烧烧死你就可以了！”顾惜朝几欲抓狂。就在刚才戚少商絮絮叨叨的当口他已经拿了被絮泼上茶水堵住了浓烟泄露的缝隙。他随身的箱惬不见了，大概是村民怕他施法所以偷偷拿走了，那里面有他的书本盘缠还有他用来驱鬼的符纸和器具。
“你一直在这里刚刚他们偷我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叫醒我！！！”
“不是你让我等着的么……我这不是被玉镇着动不了么……”
顾惜朝终于被门外的热浪和戚少商讪笑着的表情灼得痛心疾首几欲昏厥。
“苍天…….”
顾惜朝发誓，那天他用轻功连夜走脱留阳县的时候之所以带上那把剑，绝对不是怕戚少商留在客栈的火里跟着剑一起形神俱灭。他虽在留阳县失了盘缠和为生的器具，然而京城已近在咫尺，既要上京赶考就不能耽搁，而戚少商细碎的唠叨却仍旧不绝于耳
“惜朝，惜朝，你把我这剑带到京城按我说的地方去，就能换到银子了，你要多少都可以。”
“当真？”
顾惜朝将信将疑，心里想着，即便你是骗我，了不起三下五除二把剑当掉，总好过没有。便把剑一提，迎着黎明，上了路。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