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潜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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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悟道的精心照料下，除了肩膀上那道过深的斧头印，侯杰的伤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你想进城？”悟道一听这话，手里的萝卜掉了一地，“你进城干啥，又想找人家拼命去？”
侯杰认真道：“我只是想去找份正当的工作，从此做一个平凡的人。这里虽然很好，却不是我该呆的地方。”悟道苦着一张脸，犹豫道：“可是方丈说过，俺不能让你走……”
“大师，寺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我这个闲人了，你是知道的。”侯杰整日听他哀声叹气，早就知道寺里的存粮已经不多，“你看，现在风头已经过了，我的伤也都好了。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能去城里找点事情，安安稳稳地过我的日子？”
悟道好不容易才被他给说动了，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帮他找了张包袱皮，收拾了几件衣物，还帮他烙了几张大饼，塞进他单薄的包袱里。“这个给你带上，要是找不到事儿干就回来，少林寺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啊施主！”侯杰背起包袱，向他挥了挥手道：“大师，后会有期！”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山门。
侯杰向来都是一个目的明确的人，永远都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登封城里的飘香院，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早前他偷偷打听过，最近曹蛮时常出入飘香院，还包下了里面的头牌。既然曹府守卫森严，我便潜入飘香院静待时机，到时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为了这个计划，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额发已经长到遮住了脸颊，身材也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他相信没有人能认出来，自己就是从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侯司令。临到门口时，他还故意搓乱了一头略长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落魄的难民。
“去去去，臭乞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
果然，一接近飘香院，门口的小倌就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忙不迭地轰他走。侯杰讨好地凑上前去低声道：“这位小哥，我是来找活儿做的，不是来寻开心的。”小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招帮工的人在后头，你从后门拐进去，别在这儿挡了生意！”侯杰连连应了两声，弓着身子拐进了后门。
“请问，这儿是不是缺帮工？”侯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就连这里头种的花草都是上品。“姓名年龄籍贯。”招工的是个满脸虬须的结实汉子，他头也不抬地问道。侯杰脑子一转，回道：“何忆南，四十岁，山东人士。”忆南，自然是取追忆胜男之意。
那汉子在本子上刷刷写了几笔，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见他走近，便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胸膛和后腰，恶狠狠道：“太瘦了，干不来体力活，你走吧！”
侯杰朗声笑道：“这位大哥，你别看我生得瘦，力气却不小，要不然你来试试？”那汉子虎目一瞪，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就想将他拔地而起，没想到眼前这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子，居然就像生了根似的扎在地上，文丝不动。
那汉子憋红了一张脸，额头都冒出汗来，还是没能将他挪动一丝一毫，不禁泄气道：“好了好了，算你厉害！后边的水阁里添了不少贵重物事，正缺人看守，你就去那儿。刘敏，带他去领身像样的衣服！我可不想被人说成亏待帮工！”侯杰向他行了个礼道：“多谢。”
“记住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更不要做！不然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那汉子突然想起这一句来，对着他俩的背影放声喊道。刘敏揉了揉发疼的耳朵，笑着对侯杰道：“他是咱们这儿的班头杨天天，江湖人称‘吼破天’，性子直得很，你别见怪！”
侯杰低声笑道：“没关系，我喜欢直性子，好说话，不像有的人花花肠子太多。”刘敏搭着他的肩膀也笑开了：“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这窑子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赖妈妈、咏妍姐她们都是好人，所以我才愿意呆在这儿。”
赖妈妈是这飘香院的老鸨他知道，可咏妍他倒是从未听说。“咏妍是谁？”侯杰不动声色地将刘敏的手臂扯下来，问道。
刘敏大大咧咧道：“咏妍姐是咱们飘香院最红的头牌姑娘，你连咏妍姐都不认识，还来飘香院做工？我还以为你跟我……他们一样，是冲着咏妍姐来的呢！”一不小心差点说漏嘴，刘敏红着脸蛋瞧了眼侯杰。
“就是那个被曹蛮包下的姑娘？”侯杰恍然大悟道。“嘘……你不要命了！”刘敏赶紧捂住他的嘴，望了眼四周小声道：“曹司令可不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你这么直呼其名，小心被他听到灭你九族！到时候牵连到飘香院就完了！”
没想到短短十数日，曹蛮就坐上了司令的位子，看来他的手段竟丝毫不输给当初的自己。侯杰冷笑一声，改口道：“曹司令就曹司令，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敏瞪大眼睛瞧着他，仿佛瞧见了什么怪物。在这登封城里，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说曹蛮，他今天总算见着了异类！他慌忙道：“别……算我求您了，这话您跟我说说就得，可千万别在外头乱讲，你不知道，前不久从开封来了个跟他一样大的副官，两个人为了抢司令的位子打了起来，那人进了曹府就再没出来过，我看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侯杰心里一沉，看来曹蛮为了权位早已不念旧情。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刘敏比了比他的身高，给他拿了两套干净的衣服。“你穿上这个，另一套留着换洗。你可别告诉天哥，要是让他知道我多拿了东西，肯定要抽我！”侯杰接过一套，笑道：“不必冒那个险，我只要一套就够了。”反正在这里也呆不长，何苦害了人家。
“哎，说给你就给你，我刘敏又不怕他！”刘敏小心地瞧了瞧四周，拍着胸脯道：“没事儿，万一被天哥发现了，我来担着！”侯杰只好笑着收下了他的好意。
过不久，赖妈妈来了一趟后院，将这次新招来的帮工检查了一遍，居然对侯杰另眼相看，还特地走到他面前捏了他一把。接下来的几天，侯杰正式干起了打杂的活儿。若不是苦苦等待着报仇的机会，这里的日子其实也清闲舒适得很。
“南哥，今天飘香院里有贵客上门，你就别在水阁晃荡了，过来帮把手吧！”刘敏气喘吁吁地抬着一只大箱子，朝侯杰喊道。侯杰走上前去轻轻一提，刘敏顿觉轻松不少，心里更加佩服起这位“南哥”来。
“我怎么没听说有贵客，是从哪里来的？”侯杰一边走一边问他。刘敏小声道：“就是曹司令嘛，他每次来都不喜欢声张，来了也不让别人靠近，所以赖妈妈让我跟你说一声，别不懂规矩惹恼了他。”
侯杰暗自吐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
帮刘敏把箱子抬去杂物室之后，侯杰便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从枕头下摸出那把亮闪闪的匕首来。到了今天这地步，枪是弄不到了，刀剑又太惹眼，只有这把小小的匕首才是最合适的武器，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取他狗命。
等他潜回水阁时，周围的人都被遣散了。曹蛮啊曹蛮，你肯定想不到，有一天你会毁在自己手里。你不喜欢有人看见，我就让你死得安安静静！侯杰攥紧手里的匕首，慢慢地向水阁靠近。正当他打算打开窗户翻进去时，门口的帘子一摔，跑出个粉红色的人影来，看那背影好像是咏妍没错。
侯杰咬了咬牙，径直从门口走了进去。屋子里有点暗，竟让他有些适应不来。不过才一会儿，他便将里头的装饰摆设看了个清清楚楚。他悄悄地走近床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若说这不是天意，侯杰压根不会相信。如果不是天意，怎么会让曹蛮一个人醉醺醺地躺倒在他面前？
黑暗中寒光一闪，侯杰已经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匕首，抵住曹蛮的咽喉。只要轻轻一划，这个毁掉自己一切的罪魁祸首，就要命丧我手。侯杰抓着匕首的右手竟然止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再也等不及了，他再也等不及了！
“唔……”正在此时，曹蛮却突然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直视着他。侯杰咬牙道：“曹蛮！我要你给我女儿偿命！”割破他的咽喉已经满足不了侯杰嗜血的欲望，他想把这把薄薄的刀片插进曹蛮的心脏，让汩汩流出的鲜血沾满他的双手！
侯杰抬起手，想狠狠地扎进曹蛮的胸口，没曾想曹蛮竟自己靠了上来，死死地搂住了他的腰。侯杰愤怒地掰开他的手指，不知他又在玩什么花样。“大哥。”曹蛮被他用力地摔回床上，眼神迷离地望着他轻声呼道。
“大哥。”
侯杰的匕首对准了他的心脏，穿透他的衣襟，刺破了他胸膛的肌肤，然后，戛然而止。
女儿的大仇未报，自己的一切都毁在他手上，面对这样一个该千刀万剐的仇人，面对这样一个狼心狗肺以怨报德的狗奴才，他侯杰居然下不去手！他恨透了曹蛮，更恨自己来得根本不是时候的心慈手软！
“大哥，你别死……”曹蛮仍在喃喃地自言自语，却让侯杰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坐在曹蛮床边喂他喝药，他趴在床上不肯看向自己，也如今日这般，略带哀求地对他说，大哥，你别死。
侯杰扔了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杀不了他，我这辈子都杀不了他！
就算杀不了他，我也要毁掉他的一切！我要把他对我做的事情，全都还给他，一分不少地全都还给他！侯杰红着眼睛冲出了水阁，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他曾经寄予厚望的薄薄的匕首。
他愤怒，他癫狂，可他的理智却仍然在告诫他，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如果被曹蛮发现有人刺杀未遂，必然会牵扯到整个飘香院，到时候他可以一走了之，可这些无辜的人又会被他所累。他身上已经背下了不少业债，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他再也不会让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丧于人手，绝对不会。
侯杰打碎了桌上的一只茶杯，再将曹蛮从床上挪到了地上，好让别人以为是他自己打碎了杯子又摔倒在地，胸前的伤痕便有了解释。
做完这一切，侯杰甚至忍住了踢他两脚的冲动。他知道，杀人容易，诛心却难。他发誓要毁掉曹蛮的一切，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什么伎俩。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潜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