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黄泉之门》临沐

15、14

　　十三岁那年，他跪在揍敌客家族的大门前整整七天七夜。
　　小杰的任性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被强行刺激成长的身体，犹如一尊碎了的陶瓷，大天使的呼吸救得了他的命，却救不回他的天赋。
　　小杰尽管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透过那双黑亮的眸子，奇牙看到了满满的不甘。
　　是啊，他还没有找到金。
　　曾经无限美好的未来就这么断送在一时的冲动上。
　　奇牙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欠了小杰很多很多钱，所以这辈子，自己才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整整七天，没有人理他。
　　一向对他期望甚高的杰若爷爷多次叹气。
　　大哥出完任务后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
　　二哥康稽的嘲笑和柯特不解的目光。
　　父亲失望的眼神。
　　母亲的尖叫。
　　他固执的跪在那里，没有走。
　　他没有别的办法，世界上没有人比揍敌客家族更清楚如何激发和提升人体的潜能。
　　最后父亲终于妥协。
　　他为此倾其所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十八岁，十八岁之后他便再没有了未来。
　　曾经的梦想，终于化为乌有。

　　奇牙很清楚地记得父亲当初的话。
　　如果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小杰就会死。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契约深入自己和小杰身体，却无力反抗。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至少，我们还有五年的时间。
　　五年是那么长那么长的时光，已经足够我一辈子去回想。
　　却没料到自己如今这样贪心。
　　五年原来这么短。

　　昆城真的是很温暖的地方。
　　奇牙背靠着一棵大树，仰着头，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凝望天空。
　　细细的光柱掺杂在浓密的树林里，阳光在地上烙下一个又一个榆钱大小的光斑。
　　那个总是一脸欠扁笑容的男人表情少有的凝重。
　　“我说，你真要这么做。”
　　奇牙合上眼，感受阳光洒在脸上的气息。
　　“不然还能怎样。”
　　他没有别的办法，不杀死小杰，他也会因契约而死。
　　“真要化解那个契约，你以后就再也无法使用念。”
　　“我知道。”
　　男人没有了言语。
　　长长的沉默，直至正午的太阳沉入地平线，一抹一抹嫣红的晚霞划过天际。
　　“值得吗。”男人的话被风吹入耳里。
　　奇牙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的未来本来就是他给的，如今还给他，便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我以为，你会和他一起死，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高尚的人啊。”
　　手轻轻的抖了一下，奇牙咬了咬牙。
　　“少说废话。”
　　既然他来了，这场游戏便是他赢。
　　与其毁灭，不如远离。

　　小杰见到奇牙的时候，看见他一脸的冷漠。
　　他叫他，他不应。
　　他拉住他，他重重甩开他的手。
　　他旁边站着那个曾经差点害死他们的男人，此时正颇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场闹戏。
　　最后奇牙终于不耐烦。
　　一声“滚。”和一个手刃，化解了他的全部期待。
　　被打飞的小杰难以置信地看着奇牙，他忽然觉得很委屈。
　　“你说过你会跟我回去的。”
　　回答他的是奇牙锋利的指甲，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小杰的世界轰然倒塌，大片大片的血色掩盖了所有，他像是从未认识过奇牙一样愕然地盯着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奇牙怎么可能，会伤他。
　　那个曾经为保护他不惜拼上性命的银发男孩，那个他终于想明白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从小杰眼角流下来。
　　多米亚战争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伊路米的钉子穿透十二根骨头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那时忍下的眼泪现在终于再也忍不住。
　　“杀你，是父亲的意志。”
　　面前的银发男孩冷冷地吐出一句话，用那样陌生而疏离的眼光看着他。
　　他的手上沾满了他的血，他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胸膛。
　　记忆里那些温暖美好的过去轰然消散，那些叫幸福叫任性叫纯洁的东西被践踩在脚底下，小杰的眸子此时再也透不出一丝光芒。
　　他那样茫然而悲伤地望着奇牙，不甘的倒下去，松开紧紧抓着奇牙衣角的手。
　　一抹冰凉从奇牙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流下。
　　我说过，会跟你回去。
　　回到这个世界。
　　虽然，我很想自私的跟你一起，到另一个世界。

　　奇牙在十三岁之前一直试图着反抗家族赋予他的使命。
　　他记得有一次看电视，是那种八点档肥皂剧，里面的男主角为了救女主角，毅然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她的幸福。
　　那时奇牙对此嗤之以鼻，觉得那人傻得一塌糊涂，喜欢的东西，就要紧紧抓在手里，至死也不放手。
　　他看着身旁的小杰，暗暗地想，若是有一天小杰离开了他，他就不择手段把他关起来。
　　却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会做同样的事。
　　十三岁之后他想得更多的是怎样才能强迫自己离开小杰，怎样才能让自己彻底心死。
　　他一方面万分珍惜和小杰在一起的日子，一方面又为这种奢侈的幸福感到担忧，害怕自己陷得太深，再也松不了手。
　　真是讽刺，明明对方是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却要时刻担心他会不会因自己而死。
　　奇牙自嘲地笑笑，转头示意男人可以动手。
　　“快一点，他很快就会醒来。”

　　男人的念能力之一，绝对公正天平。
　　奇牙觉得这名字完全是在扯谈。
　　为了达到某种意愿，你必须付出那个天平所认为的对你而言更重要的东西。
　　这叫公正？这根本是趁火打劫，而且还三番两次的改变主意，奸商一个。
　　第一次询问那个天平的时候它说要他的记忆，他想没了也好，以后就了无牵挂。
　　结果那个天平很快改变主意，说要他的潜力，他答应了，结果那天平又反悔。
　　他觉得那天平像极了某个当医生的猥琐大叔。
　　最后终于敲定要他的念能力。
　　他当然同意，事实上他觉得很奇怪，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小杰的命更加重要。他本以为那天平会要了他的命。
　　结果那天平居然即刻感受到了他的想法，然后摆出一个他看来很欠扁的跟他主人一样的姿势，说出让他无可反驳的话。
　　“没有了足够的实力，你就无法站在和他同样的高度，自然也就没有了可以待在他身边的理由。此外，对你而言，你的命实在不算什么重要的东西。本大爷我可从不做赔本生意。”
　　握得太紧的手心有鲜红的液体顺流直下。
　　他狠狠地瞥了那天平一样，很想一个落雷劈过去。
　　“我是公正的天平，我只收取上升的那一端砝码。”
　　奇牙不屑的撇了撇嘴，那是自然，这个天平，上升的那一端是更重的。
　　“你现在的表情真难看。”又一个欠扁的声音传来。
　　奇牙有种毁灭世界的想法。
　　“不要惹我。”
　　冷冷的吐出一句话，终于再也伪装不下去。
　　那双没有聚焦的眸子中所透露的绝望和杀气，即使男人这种整天活在杀戮之中的人也感到了恐惧。
　　“喂，我要改变砝码。”
　　那天平在他和小杰之间蹦来蹦去，打量了半天，忽然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奇牙觉得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
　　他眯起眼睛盯着那天平，后者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最后一次，再改，我就毁了你。”
　　“我要他对你的爱。”
　　天平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一旁的男人眼皮一跳，担心地看着奇牙，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发狂。
　　“你什么意思。”
　　奇牙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依然会记得你，也依然会把你当好朋友，只是终其一生，他都不会再爱你。”
　　奇牙觉得喉咙一甜，某种疼痛化作千万根尖锐的刺，狠狠的刺穿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深入骨髓，直达心脏。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发狂似的笑起来。
　　笑得那么大声，笑得那么让人心悸，像是要透支掉这一辈子所有的笑容。
　　也好，就都结束了吧。
　　没想到，最终是以这种方式，让我知道，曾经，曾经你爱过我。
　　“你要反悔吗。”
　　“不。”
　　“那么，契约成立。”
　　喂，小杰，你会不会怪我，替你做了决定。
　　算了，反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曾经爱过我。
　　只要我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