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蜀客

5、龙之渊

　　天海无边无际，波涛翻涌，浪高如墙，雪影孤身立于雪白浪尖，衣带飘飞，绝世风姿，看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这场不必要的约会，她最终还是来了。

　　不是怕后悔，是好奇他有什么法子让她后悔。

　　非漓早已等在对面，白衣无尘，俊美的脸上神色淡然，见到她也没有丝毫意外，他挥手命侍卫退下，缓步踏浪而来。

　　法力掀动四周海浪，形成更高的水墙，将两个人严严实实围在中间，隔绝外人视线。

　　可是这样的距离，反而令雪影感觉越发的遥远。

　　白衣踏浪，始终欠了点什么。

　　百年，一切都变了，又好象什么都没变。

　　雪影纤指轻弹，水珠如弹打在海面，溅起小小水花。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担心，风部叛乱的事我不会再插手，如今的你，让我连报复的兴趣都失去了。”

　　他淡淡道：“你这么想的？”

　　雪影很认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忘记过去，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然后与狸王他们勾搭？”

　　雪影闻言大笑：“我有多少男人，你会在意？非漓，你现在自身难保，对我还有多重要？我与谁勾搭，你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再管，对我来说，你仅仅是一个很快就能忘记的路人而已。”

　　“忘记？”

　　“不错，曾经以为你是我的全部，如今我终于发现我错了，比你好的人太多。”

　　“你确定，你忘得了？”

　　一声冷笑，他侧身面对她，容颜竟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揉捏，双眉更浓更粗了些，脸庞更有轮廓了些，其余眼睛鼻子也略有改变，倒不算太大。

　　相似的五官，依然英俊，却不再是他。

　　看着那张酷似他的脸，雪影一时未反应过来，依旧笑着，只是那美艳的笑容逐渐变得僵硬，最终凝固了。

　　“你是谁……”

　　这张脸竟如此熟悉，究竟是属于谁的？

　　许久，雪影仿佛想起什么，后退两步。

　　“是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她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喃喃道，“那一战让你死在天火之下，就在这天海，所以他那么恨我……”

　　“后悔了吗。”

　　“他呢，他在哪儿？”

　　“跟我来。”

　　他平静地说完，整个人便沉入海水里。

　　漆黑的海底，明珠释放出朦胧的光芒，强大法力的作用之下，海水朝四周挤压开，形成密闭的无水空间。

　　万丈深渊，一道长长的黑影盘旋其中，威严，又亲切。

　　那是一条石龙。

　　熟悉的感觉，突如其来的心痛，雪影看看石龙，再看看面前的非沂，忽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非漓，非漓，是你吗？

　　她慢慢地走近，颤抖着手指抚上冰凉的龙身。

　　刹那间，百年前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那是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战，天族折损过半，终于获胜，叛军狗急跳墙引来天火，天火之下，他救了弟弟，自己却被打回原形，化作石龙，永远留在了这不见天日的海底，足足百年。

　　“他知道自己死了，你必不能独活。”

　　所以他让弟弟代替自己，伤害她，只为让她拥有活下去的理由。

　　他没有离开她，从来都没有。

　　雪影似乎痴了。

　　最爱她的人，也是最了解她的人，看看她的坚强、她的蜕变，他成功了不是吗？

　　可惜他忘记了，当爱成恨，它的力量有多可怕。

　　憎恨，修炼，屠戮，侵略，她再转身时，已经是天界人人敬畏的女魔头，指使风部起兵，逼迫天族，这些算什么？天族基业岌岌可危，她怎么对得起他！

　　“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让我一个人活下去，却恨了你百年？

　　没有你，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冰凉的眼泪滴落在龙身，她轻轻抱住他，“我这就来陪你。”

　　头顶海水咆哮，石龙似在颤动。

　　他知道，他在生气？费尽心思只为让她坚强地活下去，她怎么可以辜负？

　　“别急，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会活下去，”她语无伦次地安慰，“放心，我不会死，你放心，别生气!”

　　原是为兄长感到不值，可是等到真相被揭破，非沂却内疚了：“王嫂……”

　　“兵符给你。”纤手轻抬，将他送出海面。

　　“现在只有我们了，不许赶我走，”她似乎松了口气，倚着石龙坐下，微笑，“你知道我这些年做了什么吗？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天海最深处，黑暗龙之渊，一名绝美女子与一条石龙相伴。

　　醒了，她会轻轻在石龙身旁说话，永远也说不完，累了，她就倚在石龙身上沉睡。

　　梦里，那个温柔的声音时常在耳畔回响。

　　“没有人比我对你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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