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流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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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刘佳意咳嗽了声，站起来走到窗边，低头看着楼下匆匆而过上班上学的人们，过了会，视线往上抬了些，投向更远的地方。
然后我听见她“哎”了一声：“那边就是出事的那家医院吧？！”
“什么？”我一愣，想起方才白羽的嘱咐，忙走过去问。
刘佳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嫌恶的表情显露无遗，她抱紧了手臂，又瞥了窗外一眼：“别提了……我一个多星期前就听说了，当时还以为是有人胡扯，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可昨天有人去找穆言，让他帮忙去那医院看看，我才知道搞不好是真的……”
“等等，”我打断她，“你还没说究竟是什么事呢？”
“你真不知道？”刘佳意很是吃惊的样子，像是不大舒服似的稍微哆嗦了一下，“那医院的停尸间闹鬼！”
我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好笑。大凡是个医院就总有几条不可说又不可不说的传言，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转念想起她说有人为此去找穆言，便又认真了点：“真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佳意脸色更难看，像刚被逼着吃了一百只苍蝇，声音发紧：“那家医院的尸体大半夜的自己来回跑……”
“哎！你别笑！”她推我一把，眉毛皱起来，“我说真的呢！有人在晚上亲眼看到过自己家刚死了的亲戚在医院走廊里走！”
说着，她便详细给我讲起事情的原委来。
追溯起来，大约是将近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住在附近的一对父子在家中煤气中毒，被人发现时已经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又是抢救又是吸氧，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还是没救回来，几天之后被宣布了脑死亡。
家人们虽然悲痛孩子的离去，但仍少不得强打起精神照看另一个尚未完全恢复的病人。
可谁知，就在孩子死去之后第二天，在医院陪护的一个亲戚半夜去洗手间，突然在走廊里看到个眼熟的矮小身影，追到走廊转角，一不留神便刚好撞了个照面，这才发现，竟然就是自己那前一天已经被送到了停尸房的侄孙子，脸色青青白白的，正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往回看。
这下子可了不得，撞鬼的那人按辈分是死者的姑婆，老太太年岁已经不小了，见了这个场景，连一声都没叫出来就就被吓得晕厥过去，差点没犯了心脏病。
从那之后，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几乎每天都有人见到夜半诈尸。虽然医院极力澄清，可渐渐的，这些日子以来，去看病的人仍是越来越少。
“就是这么回事。”刘佳意讲完了，喝了口茶水，仍是一脸晦气的表情，不忘损我两句，“看看你家住的这破地方！出个事儿都比别的地方邪门！”
我只得苦笑。
她啧啧感慨，然后摇摇头：“喂！你可别去凑热闹！甭忘了，你从小可就是招惹那啥的体质啊，总见着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啊？……嗯。”我反应过来，赶紧答应了。
毕竟，一时间仍没办法和她说明，折腾了我二十来年的怪梦……那罪魁祸首近日来正与我朝夕相对。
刘佳意瞅了瞅我，眼睛微微眯起来，显出狐疑的神情，还要说什么，却被适时响起的电话铃声截住。
她瞄了眼来电号码，脸上居然难得的露出了抹红晕，扭身背对着我接了电话，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一边不住的笑。挂断之后，发现我正盯着她看，立刻生硬地干咳了声：“那啥，我突然有点事，先走了啊！”
我大约也猜得到是什么事情，便只笑笑，把她送到门口：“去吧，别忘了替我问候一声。”
刘佳意正在弯腰穿鞋，闻言回头呲牙：“少挤兑我！”又恶狠狠地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这么快就拐进家门儿来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赶紧让他给姐洗干净脖子等宰吧！”
我抱臂靠在旁边，笑而不答。
她横了我一眼，抓起手袋。
可出门时，却又回过身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松了口气般笑了笑：“阿轻，你现在挺好的。”
我怔了下，还没回答，便又见她摆摆手，说：“真的，没开玩笑。我都好多年没见你这样了……这些年总死气沉沉的，让人心里憋屈，也就最近一阵子总算觉得你又有点活气了，让我想起小时候。挺好的。”
说完，像是怕看到我的反应一般，头低了低，飞快的转身下了楼。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默然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出，这才无声的叹了口气，关上门。
而几乎就在同时，客房的门也被推开。
我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然后对白羽轻轻笑了下：“你别往心里去。她就那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挺好的。”
白羽略挑了眉，似乎是微愕的神情，随后眉目柔和下来：“我知道。”
那一转眼的工夫，我仿佛见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个细小的弧度，牵着左靥的笑纹也隐隐浮现起来。可再仔细看时，他的表情却又早已恢复了往常平淡无波。
我这一天本来是和刘佳意约好出去的，却没料到她没在车站等我，反而早早找上门来，自然也更没有料想到穆言的一个电话就把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让我闲了下来。
这两个来月发生了许多事情，但真要说起来，白羽的性子却并没有多少改变，平日里仍然常常一句话不说的发呆几个小时。而我，虽然不愿承认，但很多时候也依旧与最初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是沉默的做自己的事情。两个人虽然共处一室，有时一整天说的话甚至不超过五六句。
仔细想想，这种状态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我与白羽之间的关系和感情，似乎早已再确定不过了。可这种理所当然的关系里面，却又仿佛缺少了点什么，像是中间夹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透明壁障，一半是前世，一半是今生，隔着漫长的岁月，始终无法真正融合在一起。
心里隐隐升起不安的焦虑感，我不禁晃晃脑袋，试图驱散这种令人不快的念头。
可摇头时，脸刚一转向窗子的方向，我却不由自主的愣住。
“怎么了？”
白羽柔和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来。
我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口，直到觉得脖子都有些僵硬，才慢慢转过头，干巴巴的问：“你……刚才看到什么没有？”
极尽的距离下，我看见白羽的瞳孔轻微的收缩了一下。然后他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将墨色的眼瞳遮挡住，轻轻抿了抿嘴唇，声音平静的回答：“没有。”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却相当笃定，甚至没有反问我刚刚应当看到什么。
不畅快的感觉堵在胸口，久久不散，可我不知为何却偏偏没有办法追问下去，半天，只能敷衍的点了点头。
据吴、柳二人与穆言的说法，白羽前世便应当灵力极强，现在又是这样特殊的体质，即便未曾看到异样，也是能感觉到气息的。可他不愿说，我便也只好自欺欺人的装作相信。
我别过脸，趁着他背过身去的空隙无声地叹息。
方才贴在窗玻璃上的，是一张脸，巴掌大的，死灰色的小孩子的脸。皮肤灰里带青，很大的眼睛圆睁着，略微突出，眼皮看起来又干又薄，几乎像是快要包裹不住里面色泽浑浊的眼球一般。
而那双泛着死气的眼睛，扩散了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方向。
仿佛在偷窥。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联想吓了一跳，不自在的前后活动了下胳膊，想要赶走背后让人寒毛倒竖的阴森感觉。
而白羽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便继续发起呆来，直到中午强烈的阳光从朝南的窗子明晃晃照进来的时候，也不曾再说一句话。
我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感，却又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脑中仍然一遍遍倒带似的回放着透过薄薄的窗玻璃瞥见的那一幕。面无表情的男童呆滞而阴冷地注视着屋中的一切，像是头饥饿而又对什么垂涎已久的野兽。
又是许久，太阳开始斜下去，渐渐暗淡的光线投在我手中的书页上，一半明亮，一半却藏在阴影中。
我突然觉得闷得厉害，胸口很不舒服。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我猛地站起身，随手抓了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逃似的冲下了楼。
随着脚步踏出楼门，那种如影随形般的被偷窥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随着舒展四肢的动作，好几处关节咯咯作响。
正在这时候，听见旁边很和气的笑声：“现在的年轻人呐，上班对着电脑一坐一整天，回到家里也是一样，再这么下去，身子骨都不如我们这帮阿姨了。”
说话的，正是早上帮我捡起报纸的那人。
我早上便觉得她面熟，但当时着急，也没多想。这会儿仔细回想起来，才记起她是同一单元里的邻居，刚搬来不久。于是也笑了笑，打招呼：“阿姨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现在是秋末，虽然天色初暗，但也不过是下午四点多钟而已，还远未到公司企业下班的时间。
那女人听见我问，笑得有点尴尬：“我在那边医院上班，挺大岁数了还倒班呢，今天是值白班，早八晚四。”
我恍然。
不少工作都是三班倒的轮值，每班做足八小时，须得一丝不苟，在她这个岁数来说，的确很是辛苦。
又闲聊了几句，那女人眉毛忽然往下压了压，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正好楼上响起脆生生的童音来：“姑姑！姑姑！”
那女人抬头一看，略显疲惫的脸上顿时展开了个笑容，三言两语和我道了别，便匆匆上了楼，微微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楼梯间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流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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