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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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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戚少商的剑拔出一半，剑锋贴着剑鞘微微地颤抖，发出细微的铮鸣。
两边人马对峙了很久，没有人敢面对着九现神龙还轻举妄动。
黄沙漫天刮过，风低沉着呼啸，身后旗亭酒肆的招牌上下翻飞着越显陈旧。
很久，戚少商还是没有拔出剑来，最终随着一声钝响，长剑入了鞘。
戚少商闭着眼后退一步，嘶哑的声音仿佛在干燥的空气里沉沉浮浮。
“你们，走。”
呼啦啦的一声，对面十几个人头也不回的散了个干净。
刀枪时不时磕着地表，很是狼狈地散了个干净。
再睁开眼，那些杂乱的痕迹在狂躁的风里渐渐化为虚无。
转身方踏出一步，便踩入一片刺目，戚少商眼里像是被撕裂了个口子，眼底浸了满满的红。
慢慢眨了下眼睛，火热而干涩的痛。
2
有个习惯早已是改不过来，喝酒时总要摆上两只碗，都斟上了酒，喝的时候却只动自己面前的。
早些时候，追命贪玩到了楼里恰巧遇上戚少商一个人喝酒，总是大咧咧地往对面一坐，拍着肩说戚少商够兄弟，随后端起碗一扬头，一滴不剩。
戚少商只是笑笑，把碗抬一抬，干！
时间久了，追命也看出了门道，就再没动过戚少商对面的那碗酒，只跟在铁手后面远远地看，然后就听见无情说，对影成三人。
荒废了的旗亭酒肆连两只完好的碗都凑不全，还好，酒剩了两坛：不掺水的炮打灯。那年顾惜朝亲手藏的，埋在厚厚的土层下。
戚少商醉里偷眼看他，侧脸几乎隐没在黑暗里，依稀只能看见微微扬起的唇角。
“顾惜朝，我还是要杀你的。”
青色的背影怔了怔，唇边的弧度也浸没进了漆黑的夜里。
“等出了这里，下次再见的时候。”
灯火明灭，戚少商朦胧间看到顾惜朝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一个字的回答，利落地纵身跃进一地尘埃里，“好。”
3
旗亭酒肆的屋顶破了个大洞，有风风不挡，有雨雨不遮。
还是靠墙坐了，灯亦不用点，就着漫天的星子看个囫囵也罢。
启封喝一口久违的炮打灯，镪水般的依着喉咙淌下去，随后又火辣辣地窜上来，够劲。
缓缓呼出口气来，在破落的屋里仿佛是被拉长成一声无止尽的叹息，长得自己都愣上一愣。随后又是一口酒，压着冲到喉咙口地哀伤，再次回到肚里。
“顾……惜朝……”戚少商听着空气震动，零零碎碎地拼出这三个字来，皱着眉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顾惜朝……”
总觉得是有什么话要说，临到头却只是一声声地反复。
那日，一南一北的走远了戚少商才敢回头，回头时早已不见了一袭青衣。
苍天，荒漠，从此再不会出现一抹青色来润开他眼底的干涸。
戚少商曾经不止一次地想，不见也好，相忘江湖也好，这样就不用执了刀剑砍杀，恩怨就如此放着，放到地老天荒，都飞灰湮灭了才好。
而然，终不尽人意。他再次失算。
顾惜朝的仇人太多，不是只有他戚少商一个。
4
言语实在是最不能负重的东西，所以才由心盛载着。
戚少商取过还挂在一边的琴，抱在怀里肆意拨了两声，清冷的声音回旋在屋里，渐渐淡了。
不知从哪飞出一只猫头鹰，擦着屋顶的破洞掠过，苍翠的眼睛在空中划出两道流光。
月慢慢走进了云层里，凉光勾勒出云朵不规则的轮廓。
戚少商低头，又喝了一口酒。
靠桌放着的逆水寒却在此时震鸣起来。起先还是轻轻的，越到后来越是剧烈，最后索性倒在了戚少商的脚下。
破旧的小桌上，原本搁得纹丝不动的酒坛凭空微微往旁里挪了一寸，戚少商惊讶地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惜朝死的时候，戚少商还在金风细雨楼。等得了消息赶到，只剩了一地被风沙侵蚀了的殷红，却像是一朵灼热的火花，狠狠地绽开在他心头，轰然灼烧着。
连尸骨都不知何处去了。
寻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有寻到，只好在旗亭酒肆门前给立了个空坟，墓碑上亲手刻了顾惜朝三个字，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来为他立碑，左下角的地方空着……
自己算是他的谁呢？想来想去竟然是债主最符合，不由自嘲三声，拿剑毁了墓碑重新再刻。
这回整个墓碑都被顾惜朝三个字占满了，可是怎么瞧着怎么孤零零的……
第七日的时候，又来了一群顾惜朝的仇人，只是他们来的太晚了，戚少商指了指一边他立的空坟告诉他们，顾惜朝死了。
恐是仇恨堆积得满溢了出来，哪怕顾惜朝只剩了一个空坟也恨不得毁了它。
一群人叫嚣着“就算死了也只能是孤魂野鬼”地一拥而上，离着还有三步的时候被戚少商几掌全扫了回来。
这样的深仇大恨，顾惜朝死的时候又背负了几分呢？
惜朝，你……痛么？
大当家我都痛了。
5．
黑夜淡出了天际，戚少商还是那么坐着，背脊笔直的，没有移过一个步子。
他等的人没来。
自己面前的酒坛空了，倒过来也滴不出一滴酒来，而对面的还满着……
戚少商撑着桌子站起来，双腿酸麻的有些站立不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拖着步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将那坛没开封的酒放回原处又埋了。
天光亮起来的时候，戚少商拿着逆水寒出了旗亭酒肆，走到那座空坟跟前停了停。
“惜朝，我带你回江南好么？”
屋里的木桌上渐渐渗出一笔一划的水渍痕迹来：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