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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醉酒 ...

  •   曹丕无视莫言的挣扎,强行将她带至司空府的偏门,此时的日暮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至极长。
      刚踏出偏门,莫言终于忍无可忍地向曹丕呼喝:“曹丕,你再不放开我,休怪我无礼了!”见曹丕置若罔闻,莫言一怒之下咬上了曹丕的手,齿间立刻充斥着血腥。
      经莫言这一咬,曹丕不由得蹙紧了两道墨黑沉眉,随后放手,不再抓着莫言的手臂,而他的右手则被莫言咬出了两排带有血迹的齿痕。
      莫言揉了揉被曹丕抓疼的手臂,正想责问他为何如此,曹丕却一改方才的霸道,又变回那个谦和有礼的二公子,他温柔地问道:“手还疼么?”
      曹丕前后判若两人的差异让莫言一时答不上话。“阿言?”等曹丕再次唤她,这才回过神摇首道:“我哪有这么娇弱。倒是你,被我反咬一口。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这一回,是莫言不顾曹丕的反对,执拗地拉过他的手察看伤势,带着歉意柔声说道:“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子桓一定是担心我出事,这才赶来的吧?又为了我故意说那些话。其实,即便你不出现,我也会与她解释其中的误会。”
      莫言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白净手绢,小心翼翼地为曹丕包住伤口,若不是咬伤了他,她都不知道曹丕的双手竟有数之不尽的伤痕,掌心爬满了重茧,她不禁微蹙柳眉,倒抽了一口气叹道:“你的手……有好多的伤痕……”
      当曹丕再一次触碰着少女温暖柔软的纤手,他幽深的眼眸尽是眷恋,而一想起她在卞夫人面前的坚决,眼中又失去了她曾经为他带来的明媚。曹丕随即甩开莫言的手,淡漠地回道:“治兵习武的人哪有不受伤的。阿言不必见怪。”
      “你不对劲。”莫言似乎察觉到曹丕眼中的异样,如果他真的是为了让自己脱身才故意说那些话,为何现在说话还要带着刺呢?她疑惑地凝望着那双幽深的眼眸,想在其中找到真正的答案。“子桓,你该不会生气了?难道是……在气我婉拒她?”
      “我……”被说中心事,曹丕难免语塞,偏又不敢在莫言面前坦露心迹,他双手紧攥成拳,有意地避开莫言的目光。“我说过的,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听冲儿说,你被她的侍女带走,我一想起昨日……便不敢来迟,故而闯门。”
      明知曹丕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正面回答问题,莫言仍觉得有股暖流在心田流动,无论穿越至今遭遇了多少不公与委屈,可至少她遇到了能真心实意关心她的人,莫言不再多想,而是俏皮一笑地伸出手轻拍曹丕的肩膀。“安啦安啦,我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反正我们都出来了,不如请我喝杯未来的喜酒吧?呀,你们这时候的酒尝起来不知是何滋味?”
      “未来的喜酒?”这一次,在曹丕的眼里,莫言的笑容却不如以往那般和煦温暖,她对自己与任氏定亲之事无动于衷,更不惜婉拒养母,他低声而失落地重复着莫言的话。
      见曹丕迟迟未动,莫言忍不住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不是吧?子桓,你连杯酒都不愿请我喝?”

      酒舍,一间雅致的上房。
      食案上肴核既尽,杯盘狼籍。莫言虽能饮酒,与曹丕推杯换盏后,已然不胜酒力,微醺耳赤,清秀白皙的面容染上一片绯红,她又一次为自己斟酒,晃晃悠悠地举杯至曹丕面前说道:“子桓。我不能在你成婚之日讨一杯喜酒,只好在此敬你一杯。”
      自至酒舍后,莫言言笑晏晏,曹丕愁眉不展,无心饮食笑语,见莫言再次举杯饮酒,他不悦地伸手阻拦。“阿言,你醉了,不可再喝了。”
      “我没醉!”不肯服输的莫言连忙与曹丕争辩,但曹丕不想让她再沾一滴酒,想从她手中夺过酒樽,二人你夺我拿,不慎将其打翻,莫言更是一个踉跄,扑入曹丕的怀中。
      事发突然,两人皆是猝不及防,尤其是清醒的曹丕,温香软玉在怀,他该如何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冷漠孤傲的少年此刻也是心头撞小鹿,面上起红云,往日拿惯兵器的双手竟变得如此迟缓僵硬,始终无法推开怀中醉酒的少女。
      醉酒后的莫言意识逐渐模糊不明,行为不受控制,身子柔弱无骨地依偎在曹丕的怀中。少年英姿俊秀的面容忽而迷离,忽而清晰,眼前愈加晕眩,她微眯着眼儿说道:“诶?子桓,你啥时候有个双胞胎兄弟了?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哦!”
      莫言温热的鼻息,如墨的青丝直让曹丕呼吸急促,迟缓僵硬的双手不知是何时搂上她的纤腰,他微低着头伸出被白净手绢包裹的手,慢慢地抚上她绯红的脸颊,沉声问道:“为何不愿入府为妾?做我的妾室就如此委屈?难道在你心里,我只是那个不为父亲所喜的二公子?若今日问你之人并非卞氏,而是我,你也一样如此坚决?”
      莫言昏昏沉沉得厉害,她依稀见到曹丕嘴唇翕动,正与自己说些什么,可她努力地摇头晃脑却依旧听不清楚他说的话,只觉头痛猛烈,眼皮沉重,眼下唯有好好睡上一觉方能解酒醉。莫言缓缓地闭上双眸,含含糊糊地说道:“什么妾不妾……二公子的……我们是朋友……是穿越古今的朋友。要不是太想家了……或许……或许我还会……留至你……与任氏成婚之日。”
      曹丕俯身凑至莫言的嘴边,如同梦呓的醉话,仅能听清“妾”、“想”、“家”这几个字。曹丕忽然想起昨夜,莫言对他言道:“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他从未听她说起过双亲,家在何处,少女的身世虽是可疑,但他相信她与她都曾失去过至亲,渴望家人的亲情关爱。
      曹丕身不由己地将怀中昏昏欲睡的少女搂得更紧了,一如昨夜两人的亲密倾诉,他本想拿出玉镯亲手为莫言戴上,却改了主意。“阿言,父亲为我与任氏定亲,是为了秦晋之好,笼络人心。待任氏嫁入府中,为我正室,我便纳你为妾,请阿言安心留在我的身边,日后我定待你如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无人敢伤害你半分。”曹丕虽未提爱恋二字,但此番许诺,不难听出他的真心,可惜莫言没能听见,而曹丕亦非站在莫言的角度所言,他更不知她是来自一千八百余年后的穿越者。
      曹丕低头吻上莫言温软的樱唇,蜻蜓点水地浅浅一吻令他一时忘情难以抽身。莫言细长浓密的眼睫忽如羽蝶振翅,紧抿温软的樱唇微微而张,能得此回应,曹丕欣喜若狂,正欲加深此吻,已深陷昏睡的莫言突然蹙紧柳眉,喉中发出沉闷的喀①声,曹丕立即由喜转惊,迅速飞身而避。
      莫言梦中惊坐起,往一旁吐了一地的污秽。曹丕忍着难闻的异味,为莫言轻柔拍背,以缓不适,他怜爱地叹道:“不能饮酒就不该逞强。今夜只能委屈阿言了,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莫言拉过曹丕的衣袂,胡乱地拭去嘴边的污秽,再次倚靠在曹丕的怀中沉沉睡去。曹丕解下外衣,为莫言披上,将其拦腰抱至用以小憩的榻上,遂俯身吻其眉间。“我去去就回。”
      “阿姨……姨夫……你们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莫言低声梦呓。后曹丕为莫言端来匜水②,一夜守在榻旁照顾,直至天明方离去。
      当温煦的朝晖照入屋内,莫言慵懒地伸着懒腰,然而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睡了一夜的她仍是头疼欲裂,昏昏沉沉,她轻轻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喃喃道:“我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是谁说古代的酒酒精度一点都不高的?啊!头都快炸了!暑假前吃散伙饭、失恋后都没喝得这么醉……”
      莫言猛然惊觉,她昨日是与曹丕一起饮酒的,且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过度饮酒能令人迷失心智,行为失控,她真的是太大意了!莫言急忙掀开身上的被褥,低头一看,她身上还穿着昨日的桃红色裙衫,万幸的是无事发生,不幸的是她身上有一股异味,真的是太臭了!
      “莫姑娘,你醒了,奴婢这就为你梳洗更衣。”一个自称奴婢的女子端着匜水推门而入,莫言见她有几分面熟,但头疼得厉害,无暇思量来者是何人。
      莫言揉着肿痛的太阳穴,不耐烦地向女子吩咐道:“梳洗什么!快被身上的味道熏死了!去,去为我准备热水沐浴!”在司空府许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十分不近人情的语气与人说话,若非身上的异味太重,她真想问一问女子昨夜是何人守在她榻旁照顾?
      待莫言沐浴结束,她从女子口中得到了一个能令她如释重负的答案:昨夜莫言醉得不省人事后,曹丕特意遣了司空府的侍女来照顾她。想她一个相貌平平的女生,即便是醉至不省人事,曹丕也不会乘人之危占她便宜吧?再说了,凭他一贯良好的素养,是绝不允许自己做这种事的,是莫言多虑了。

      司空府。
      曹真见曹丕站在廊道上凝眸远方,曹真好奇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别说人影了就连个鬼影都没见着。曹真遂在曹丕的肩上猛力一拍,笑着问道:“子桓,你看什么如此入神?”
      曹丕侧头看向身旁的曹真,淡漠回道:“没什么。”曹丕的回应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并无反常,若说哪里不对劲,那便是克己复礼的曹丕竟然一夜未归!
      这时,与曹丕比肩而立的曹真忽从他的身上闻至一股若隐若现的异香,不似他平日所用的熏香,更不是醇厚的酒香,倒有几分像是女子的脂粉香。曹真像个猎犬一样在曹丕身上嗅辩气味,曹丕顿时一脸嫌弃地推开他,欲与之保持距离,敛眉沉声道:“子丹,你作甚?”
      曹真忽然恍然大悟,单手揽上曹丕的肩膀,爽朗大笑道:“哈哈!这种事为兄自然明白!子桓到底是年少面薄,不敢与为兄说!好好好,哥哥一定会替你保密的,不过……这是何等美人啊?竟能让你一夜未归?那你前日弃我而去,该不会是去见那美人吧?”
      曹丕的嘴角显然是轻微一颤,真是不知该笑曹真的迟钝还是笑他的耿直,他只说对了一半,曹丕没有眷恋温柔乡,而她相貌平平,怎能称其美人?不是美人,却早已在曹丕的心间种下情根,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女人。
      曹丕用手肘毫不留情地撞向曹真的胸膛,曹真猝不及防地接下此招,满脸痛苦地看着曹丕,刚想回击却看见曹丕手上的白净手绢,不禁疑惑问道:“你的手怎么了?是受伤了?”
      曹丕想起曹真欲把惊帆送予自己,不妨以此谢绝好意。“被你惊帆所伤,这样烈性的马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什么?我的惊帆怎么可能会咬伤你!分明是你身上的香气太重才……无论如何,它伤了你就是它的不对,我一定会好好地训斥它!”
      “别说我不够朋友,没提醒你。就你身上这香气,马会不会踢你我不知道,但要驯服一匹马对你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过……我要劝你多一分畏忌,难保它将来有一日不会将你掀翻在地。”
      曹真之言让曹丕想起了前夜的外城河畔,莫言似乎是在暗示自己要学会驭臣治民,对臣下多一分畏忌,少一分反噬之忧。

      注:
      ①喀(kā):此处指呕吐、咳嗽的声音。
      ②匜(yí)水:以匜盛水,亦指匜中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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