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误会 ...
-
这样的和谐气氛一直持续到距离长途客运站只剩一个红绿灯的时候被打破。
“喂？”
“嗯，是我。”
“已经修好了？那就好……”
就这样，坐在我背后的那个人开始打起了电话，声音很轻，显示出很好的教养。
之前没有听到他讲过多少话，现在听起来才发现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像我大学时代的校园广播里的男主播，想到这里回忆忽然排山倒海的涌来。
想起大一刚入学时候，我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校园广播站播音员应征报名表，排着长长的队，却依然再纠结到底要不要去试试。
想起那顶红色的鸭舌帽，帽檐下明朗开怀的脸，笑得刚刚好。
想起那顶帽子的主人忽然停住，转过身，刚刚好看到我，忽然对我咧嘴一笑：“同学，我是校园广播主播李烁，那天我见过你的……”
后面说了什么，当时已经震惊得石化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我根本都听不见听不见了……
司机师傅的一个急刹车终于生生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了，原来已经到了，我被他这一急刹车吓得立马转过头，想用眼光凌迟一下司机师傅。
他并没有看我，反而还一脸得色，估计正为自己出色的刹车技术志得意满。
可是其实他该管我收车费了，怎么说也该他看我了吧？
“我就要到长途客运站了，你不用来接。”
“你已经到了？你不是在筹备婚礼么？怎么还有空过来？”
“你总是这样……嗯，你就在那里吧，我已经到了。”
回头看后面那个人还在讲电话，我欲言又止，我是不是要和他商量一下我们的拼车费用怎么算？
正打算问司机师傅车费是多少，司机师傅说话了：“小姐，到地方了，你可以下车了！”
“嗯？”我一头雾水，敢情这是不收费了么？
“师傅，那我走了，这段时间多谢您了！我的车已经修好了，以后您不用麻烦每天去那里接我了！”背后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讲完了电话以后，就说了这么一通话。
“哎，好嘞，可是您之前付的钱还有剩余……”司机师傅十分亲切地回道。
他们貌似很熟的样子啊！
“呵呵，没关系，一直麻烦您定时定点到，还去那么远的地方跑车，这剩下的就当我的一点心意吧！”背后的那个人也很亲切地回道。
“那好吧，小伙子，以后再来A市，需要去哪儿不方便，就打我电话，我只要有空就赶过去！”司机师傅颇具深情地许诺。
我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他就拎起自己的公文包，十分优雅地下车了，临下车的时候，还对我笑笑，以示告别。
看我一脸惊讶加茫然，司机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姐你今天幸运啊，到地方了，不用付车钱，下车吧，呵呵！”
“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刚才那个人认识？”
“算是吧，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从B市来办事的，他自己有车，但是来这里前出了事故，送去维修了。
到了这边，打的第一个出租车就是我这辆，小伙子人很好啊，很有学问的样子，却还很虚心地和我这么大年纪的人聊事情，最后，就问我可不可以包车，因为他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希望让我做他的固定司机。
我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难得有缘就答应下来了。没想到才答应下来，那小伙子第二天就很爽快地给了我包车金，真不少嘞！到今天都没用完呢！
喏，今天他在这里最后一天，我看到当时他就站在你身后，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你上了车我才知道你们居然不认识。还是那小伙子人好啊，倒也不计较，免费载了你这一程！
行啦，小姐你是要赶第一班车吧，赶紧去吧，不然来不及啦！”
司机师傅说完就开始拿出抹布擦拭方向盘，而我才终于搞明白，原来从头到尾我都误会那个人了，从一开始抢车的无良人士根本就是我自己。
想着我赶紧就下车了，想着能够追上那个人也好，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该向道个谢。
不敢想象如果当时他直接就说明这个情况，我会多么尴尬，而且没有这趟车，实在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拦到TAXI，更不要说赶第一班长途巴士了。
下了车，我直接就去车站停车广场去了，可是转了半天都没有见到他，刚才司机师傅说他是B市来的，难道他不是来乘巴士回B市的么？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只好上了巴士，才一坐下，车子就开动了。
开出站的时候，我透过窗户，忽然发现了那一身黑色休闲西装，那个熟悉的发型，就是他没错。
他站在马路边，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在他面前停下，然后他很熟练地打开车门进去。
巴士经过这辆车的时候，我有意探出头去看，就见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正转过头与旁边开车的人说话，表情亲昵自然。
再看那个坐在正驾驶位置上的人时，我的心跳漏了几拍，那个人，长得太像……真的好像……李烁。
回忆再次如洪水决堤转瞬就要淹没我，窒息，挣扎，眼前升腾起一阵水雾，慢慢地开始看不清车内的人，一切都模糊地像一团被水泡过的纸巾，终于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其实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是李烁，不仅因为那个人比李烁的年纪看起来要大。
最重要的，我是亲眼看着李烁离开的，看着他离开这个世界。
而可恨的是，他的离开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想到这点，之前一直被冷冻着的厌弃感突然又燃烧起来，一种自己对自己强烈的厌弃憎恶感，一种罪孽深重的自我谴责，只想亲手了结自己，偿还一切。
那辆车和巴士同一方向行驶，然后逐渐越过巴士，我木然地看着它，任眼泪决堤，突然感谢上苍怜悯，能让我再见到一个这样相似的脸庞已是最大的恩惠。
可是我的罪孽要怎么办？总是要偿还的，却是要用什么方式？我不知道，但很想知道。
就这样看着，看着那辆车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直到被乘务喝斥，我才终于从窗外把头探出来。
看到我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满脸泪水，乘务张了张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回到她位置上的时候小声地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多大的事儿就想不开，想自杀也不要用这种方式吧！真是的，就不能踏踏实实活着嘛！”
声音不大，我却听得清清楚楚。踏踏实实活着，呵呵，也许在很多人心中，活着总是好的吧，可是如果活得不踏实呢？没有答案，此题注定在我这里无解。
因为自从李烁死后，我就再也无法活得踏实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误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