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落花时节》壹*

5、花眠

　　真田一直记得他第一次在幸村家见到囡囡的情形，摁了半天的门铃，门才被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
　　从那不大的门缝里露出的是一双水灵灵却颤巍巍的眼睛，明显的是一双女孩子的眼睛。
　　幸村什么时候在家里藏了一个女孩子了？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柳生，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的疑惑。
　　“那个，请问找谁？”
　　很稚嫩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怯懦，让真田觉得对方已经做好了随时撒腿就跑的准备。
　　“咳。”他清了下嗓子，未免吓到对方，他露出一个自以为最友善最美好的笑容，温柔地询问那只小猫：“请问幸村在吗？”
　　谁知那小猫一脸惊恐地盯了他几秒，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砰”的一声迅速非常的把门给关上了。
　　真田愣在当场，隔着门板，他还能听见那惊天动地的哭声。
　　身后传来柳生很不客气的爆笑声。
　　而眼前的这一个人真的是当时那只被他吓哭的小猫？
　　真田看着坐在他对面面无表情的傅逢君，脸上有着明显的疑惑。
　　他们现在是在东大的餐厅里，幸村，真田，柳生，柳还有傅逢君。
　　傅逢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和除了幸村外都算是陌生人的几个坐在一起吃午饭。她只是下课的时候在去餐厅的路上很巧地碰上幸村然后他又很顺便地邀请她一起共进午餐。而在整个用餐过程中，其他几个人动不动就看向她，她是长得很丑还是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我脸上有什么吗？”
　　抬起头，冰冷的视线将坐在对面的三个人扫了一遍，清淡的声音，就连问句都没有什么起伏。
　　“啊，失礼了！”真田回过神，移开一直盯着人家不放的视线，往嘴里塞进一个饭团，其他几个人也都相继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吃饭。
　　“对了，幸村，我姐姐说下周你就可以上班了。”
　　为避免自己对对面的傅逢君越来越好奇，柳决定找个话题。
　　“好。”幸村点点头。
　　“莲二，你的姐姐好像也是珠宝设计师吧。”柳生侧头问。
　　“对，而且我姐姐很欣赏幸村，一直想把他拉进自己的公司。”
　　“只是兼职而已，我没有打算往那个方向发展。”
　　幸村解释道。
　　“你姐姐所在的公司叫什么名字？”柳生好奇地问。
　　“好像是叫寰宇，听说是来自中国的一家公司。”
　　寰宇？一直没说话的傅逢君听到这两个字头微微抬起然后又放下，就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幸村发现了，问：
　　“逢君也听过寰宇吗？”
　　“我是中国人。”傅逢君淡淡地说，意思就是当然知道。
　　“是啊，你不提我都有点忘了呢。”
　　幸村笑着说，见她放下筷子又问：“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点一份餐？”
　　“不用，我饱了，你们慢用。”
　　说着起身抱起书要离开。

　　午后的阳光有些微热。透过巨大落地窗的阳光洒落在图书馆光滑的书桌上，明晃晃的有些晃眼。忽的起风，初夏的风通过微敞的窗户溜进室内，调皮地翻着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很安静。尤其是在午后的图书馆。无论是找书的借书的阅读的，还有在走道里来来回回的，都尽可能的放轻音量，以免影响到他人的阅读以及……午觉。
　　坐在最靠窗的位置，头轻靠着玻璃窗，傅逢君已经闭上眼睛，沉入梦乡。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人体解剖学，以及一本密密麻麻夹杂着中文日文甚至英文的笔记。还握着原子笔的手微微垂下，随着上下起伏的胸膛，那笔已经随时会掉到地上。
　　蓦地，一只修长得像是弹钢琴的手伸了过来，在不惊扰主人的情况下将原子笔从对方的手里抽出，再轻轻地放在笔记本上。然后顺势的，他在她身边坐下，注视着那毫无防备的睡颜。
　　银色的鬓发贴在因为阳光的暴晒而微微发红的颊面上，浓密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淡粉色的小嘴微张，发出很轻很轻的呼声。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瓦解冰冷的外表，放下很深的防备，依旧是那个两年前的小孩。
　　“囡囡……”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喟叹从幸村的口中溢出，他看向窗外的树影婆娑，仿佛又看见那个夏日午后，他们坐在树荫下，那安静祥和的日子。
　　“阿市，故事，囡囡要听！”
　　明明是已经是一个成人的少女，在失智后用如此稚嫩的嗓音说话，却奇异的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伸手摸了一下那柔软的脸颊，幸村俊秀的脸上是满满的温柔笑意。
　　“昨晚上不是已经讲过床边故事了吗？”
　　“不够，还要！”
　　嘟着小嘴，腮帮子鼓鼓地撒娇，“囡囡喜欢，讲故事，阿市。”
　　说着，像条毛毛虫一样蠕动着蠕动着，就赖进幸村的怀里。她好喜欢阿市的怀抱，凉凉的，让她不会在这种热热的天气全身粘乎乎的。阿市告诉她，一年分为四个季节，叫春夏秋冬。春天有小鸟唱歌，夏天很热但是可以到海边游泳，秋天的时候绿绿的叶子就要变黄，阿市给她看过黄色的样子，她不喜欢。她喜欢阿市的眼睛和头发，那是紫色。冬天的时候会下起冰冰凉的白雪，就像冰淇淋一样，她觉得天上不断地掉冰淇淋一定很好看，她喜欢吃冰淇淋。但是阿市又说，冬天的时候很冷，所以要乖乖地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出去，否则会感冒的。然后她就很想知道，到了冬天她是不是还可以赖在阿市的怀抱里，那里在冷冷的冬天是不是就会变得暖暖的？阿市听了只是好温柔好温柔的笑，然后说到了冬天你就知道了，于是她很希望很希望冬天快点来，不仅可以吃从天上掉下来的冰淇淋还可以知道阿市的怀抱是不是暖暖的。
　　“公主，王子，囡囡要听。”
　　小家伙都伸出手指命令了，他哪敢不从？于是捏捏她有些肥肥的脸颊，宠溺地说：
　　“是，我的小公主。”
　　“嘻，小公主！”
　　小家伙听了显然很高兴，咧开嘴笑得一脸满足。
　　“在遥远的一个国度里，住着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渴望有一个孩子。于是很有诚意地向上苍祈祷。不久以后，王后果然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嘿，小公主，像囡囡的小公主！”
　　小家伙又插话了，于是幸村再次肯定地点点头，“对，像囡囡一样漂亮的小公主。”
　　“嘻嘻……”被阿市夸奖了，囡囡很幸福地偎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听着阿市用很好听的声音说着那些她很喜欢的童话。
　　新王后很坏。小矮人很可爱。王子很帅。
　　王子，嘻，她想那个王子一定像阿市一样，长得又漂亮人又温柔，她不舒服的时候会抱着她，她难过的时候会买草莓蛋糕哄她，她无聊的时候会讲各种好听的童话故事给她听。
　　“阿市……王子……”
　　轻喃着，她觉得自己眼皮好重哦，她想睡觉了。
　　阿市，午安。
　　“……小矮人和森林的动物们也被邀请来参加婚礼，在全国人民的祝福声中，王子和白雪公主将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故事讲完了，没有听到回应。幸村低下头，果然看见她已经微张着小嘴沉沉睡去，嘴角微微上翘，也许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肩上突然出现的重量让幸村从回忆中惊醒，他侧过头，只看见一头银发和刘海下长如蝶翼的睫毛。
　　“阿市……”
　　突如其来的称呼从对方口中冒出，让幸村讶异地睁大紫眸，下意识地盯住她，却半天不见动静。
　　“只是梦话啊……”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幸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然后伸出左手握住她纤若无骨的右手，也闭上了眼睛。
　　囡囡，午安。